若是洛九江在此便会发现,他旧日看做是避于俗世之外的桃源,已成了一处让人心惊胆战的蛇园。
就像他曾经以为的,那个孤寂偏激却又如父兄般包容的师父,在此刻俨然露出了为他所不知的剧毒獠牙。这獠牙和他师父笔直的食指一齐直指苍天,宛如一句怒极无声的喝问。
不知是否被这质问的态度激怒,第二道雷劫的暴烈比起第一道来,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枕霜流冷冷一笑。
他眉心的皮肤裂开一些,赤红的血珠和一条斑斓的小蛇一同自他皮肤下钻出。那小蛇身上的颜色竟是不断变幻的,像是一条流动的彩虹。
唯有蛇头上一个漆黑的印记岿然不动,若一顶冠冕。
雷声接二连三的响起,一记一记水桶粗细的惊雷劈下,似乎是一场由上天诘问而下的暴怒。
而在这密集的不容人喘息片刻的雷阵之中,枕霜流的脸色渐渐苍白下来,淡红的血丝自他唇角溢出,身上也渐见狼狈之相。但即便如此,每当雷劈下一道,他身下组成座椅的九条巨蛇仍会拱起一点,似乎宣告着他与苍天沉默的对峙犹在继续。
整整八十道雷劫过后,由这九条巨蛇编织的座椅已如山峰般高高隆起,仿佛一尊无上的宝座。
第八十一道天雷通体淡金,和之前的诸多玄雷截然不同,却是所有雷劫中最为棘手的心魔劫。
在看到云层中逐渐继续成型的金色后,枕霜流嘲弄般仰头大笑!
纯金色的天雷当头而落,心魔之劫若难缠起来,不乏有修士与之相斗数十载,最终心血耗尽,横死当场。
然而这道天雷似乎只是给怒目向天的枕霜流镀上了一层金光。
沐浴在这足以让全修真界的修士都心惊胆战的雷光之中,枕霜流厉声诘责道:“怎么,你奈何不得我?那我倒有一言欲质天命!”
“沧江、九江何辜――”
“达者何罪,以致枉死!”
在碧海之上,回音悠悠荡开,却只有质问,没有回答。
第八十一道雷劫大圆满,天空广积的乌云缓缓散去。
然而那由九蛇组成的王座,由万蛇织就的阶梯仍然耸立于天地之间。
而那声喝问的最后一点余音,也依然未散。
――达者何罪,以致枉死!达者何罪,以致枉死!
枕霜流指着长天的手臂终于力气不支般跌落下来。他眉心处的灵蛇不知何时缩回了他的皮肉间,而那一口逆流而上鲜血终于不必再苦苦压制,被他一口喷出,星星点点,溅满了雪白的袍角。
分神怎样,大乘又怎样?纵有翻云覆雨的修为,一瞥之下便可令天崩地裂,却也还是对生死间的别离无可奈何。
“沧江……”
“九江……”
第32章 雪原
洛九江足足在雪地里行走了一天,才看到一点人迹。
诚然, 他为了保存灵气, 免得面对突发情况时难以应对, 故而没有全力奔走,但即便这样, 这片雪原也实在大得惊人。
即使撕下稍厚的下摆缠住左脚充当靴底,又不断运行灵气游走全身取暖,洛九江也感觉寒气从左脚脚底不断涌入, 直到现在都快要将他冻僵了。
此方世界, 实在是太冷了。洛九江之前从未想到, 世上竟还能有这样冰寒刺骨的地方。
而在一众噩耗之中,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他晋入了炼气九层, 灵气比起以往来说更加充沛, 还算能聊表安慰。
视线所及之处, 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于茫茫白雪的颜色, 洛九江长吐一口气,紧握刀柄的右手稍稍活动一下, 关节处却仍是僵冷而不自如。
此处风雪之大, 乃是洛九江平生仅见。有时仅仅是片刻风雪就能掩住他刚刚踩下的深深足印, 故而远处那点斑红颜色足称意外之喜。洛九江眼前一亮, 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然而就在他走近那雪地上散落东西三丈以内时, 他却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