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花篮挪到近门处,紧挨着曼芝,照着样板认认真真的重新来过。
跟他走得近了,曼芝才发现他与自己想象中的“常少辉”并不完全吻合,她总以为他是始终理性而温柔的,他对她的意义,几乎等同于“平和幸福”的代名词,且已成为标志,铭刻在心里。所以,每当发现他此种性格以外的特质时,比如他的逆向反思,比如他偶尔流露出来的孩子气,还有他时不时调侃一二的冷笑话,她都会惊讶万分。
差异在所难免,好在曼芝不难接受。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忙活,倒没觉得累。曼芝只顾低头裁花枝,视野里蓦地多出一双脚来,似曾相识。
“常先生好雅兴,上班之余,还跑来这里打小工,哈哈。”笑得太张扬,且夹缠了一丝颤哑,听的人感觉不到怡然,反而是极度的不舒服。
这笑声如此熟悉,传到曼芝的耳朵里,却引起一阵悚栗,不用抬头,她也知道进来的是邵云!
常少辉赫然仰首,邵云似怒还笑的一双眼眸死死凝在他脸上,心中顿时纳罕万分,能在这种小地方遇上他实属稀奇,他竟然还是这样一副令自己难解的表情,仿佛强压着一股怒气。
常少辉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但还是礼貌的搁下手里的杂物,微笑着起身,他素来沉稳,且对面的毕竟是合作方的总裁。
“打工谈不上,纯粹凑趣而已--邵董……也常来这里么?”他眼见邵云瞥向曼芝的目光竟似两人相识已久,心中立刻堆起疑团。
“叮呤”一声细响,曼芝手上的剪刀跌在地上。
左手上的备用丝带不知不觉就绕多了,乱糟糟的裹住了手掌,越是想理清,越是扯不开,情急起来,索性想拦腰斩断。
邵云俯身替她将剪刀拾起,口吻亲昵却语调低冷, “曼芝,你这毛糙的脾气也得改改了,慌什么。”
曼芝垂着眼帘,也不看他,一把接过了剪刀。
刀口是真锋利,乱作一团的带子立刻迎刃而解,无声的掉落在地上。火红的一推,却是凌乱的断裂,可惜了。
她再能干,也没应付过这样的场面,一味的心慌意乱。
常少辉终究按耐不住,横插进来问道:“怎么,你们……认识?”
邵云笑道:“何止认识!”
又脸朝着曼芝,“看来,你并没跟常先生提起过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远迢迢的把常先生从美国请回来,怎么也得让人家知道他这是在给谁帮忙,你说是不是,曼芝?”
他并非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即使离婚后,一度也曾如临大敌的提防着,只是,这个人始终没有出现,时间长了,抵御一松,他几乎遗忘。
然而,毕竟还是有的,如今,俨然成了自己的“救兵”,居然还是曼芝“搬”回来的!
常少辉越听越糊涂,凭他的慧眼,瞧着这二人的神色,隐约猜到几分,又不敢相信,矛盾迟疑之间,心里竟不受控制的拢上阴霾。
邵云咄咄逼人的话语令曼芝反而镇静了下来,随手把刀片往桌上一扔,扭头对常少辉道:“我来给你介绍,邵云他……是我的前夫。”说完了,自己先暗舒口气,长久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归了位。
什么事都是没发生前觉得紧张,一旦揭开了,恐慌反而冲淡。
即使沉静如常少辉,猜疑得到证实的这一刻也是震愕不已,呆怔了几秒,才想到应该说些什么,“这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曼芝听出他语气里的牵强,不觉瞅了他一眼,原来也是尴尬万分的表情,心里感到一阵轻微的失落。
来不及回味,她蹙起眉又问邵云,“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邵云脸上笑容不减,眼神却是寒的,“不是说好了么,即使离了婚,我们还是朋友,今天忽然想到你这位‘朋友’了,来看看不行吗?”
他说着环顾了一圈店堂,其实并没有看进去什么,纯粹是想缓和一下情绪,即使刚才在门口努力平息了许久才能够走得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