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疏的灰色破棉絮还有一叠皱巴巴的绿色百元大钞混着一张张大团结从口子里争先恐后地泄出来落在地上。

“有钱!快抢!”

随着老三一声呼喊,就连老大也保持不住镇静,加入争抢的队伍。

李桂芝神情木然地看着儿女们扒拉掉身上的袄子,疯狂争抢里头掉出的钱。

没想到一向清贫的傅寒山不但将生前唯一的小房子给了自己,还在棉袄里藏了这么多钱,默默为自己付出这么多。

她坐在冰冷的地面,骨头缝里止不住地冒寒气。

是她辜负了老傅的一片真心,养出了四个狼心狗肺的儿女。

夜深人静。

因着这些钱,四位儿女‘大发慈悲’暂时放过李桂芝,扬言明天再过来找地契。

李桂芝就像一座雕像一样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黑漆漆的屋子静悄悄、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挪动麻木冰冷的身躯开了灯,一点儿一点儿捡起地上的碎布和棉絮拢好,小心翼翼地放上床。

李桂芝一把关上门,还不忘落下锁将钥匙放入衣兜。

她点了三根香,放上三个酒杯。

“当初,我被逼着嫁给你,给你拉扯大这些儿女也算对得住你了,做到这个程度,仁至义尽,我不欠你们老黎家的!”

李桂芝往酒杯里添酒,一杯杯倒在牌位前。

“除了大丫,剩下的孩子折磨了我整整三十八年,我受够了!”

她眼里闪过一抹决绝,转身落了锁。

随后将剩下的白酒全部洒到屋子里,方才吃力地爬上床将那破碎的棉袄放在胸口。

李桂芝划了一根火柴扔向角落,一小簇橙红跳跃的小火苗瞬间落入酒精中。

轰地一声,小火苗伴着酒精骤然变成噬人的大火。

李桂芝安然闭上了双眼。

直到剧烈的灼烧与疼痛蔓延全身,她却笑了。

她只觉得心里千斤重的枷锁脱落,灵魂轻盈,自由而美好。

朦胧中,李桂芝似乎看到身着一身褪色军装的傅寒山站在院子里向她挥手。

“老傅,我欠你的,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李桂枝主含笑道,任由火苗将自己彻底吞噬。

若有来生,她要大胆追寻自由过属于自己的人生,再不被儿女束缚!

“妈,你别躺着装病逃避了,姓傅的老头就在门外,你马上去拒绝别给我们老黎家丢人!”

李桂芝耳畔响起大儿子黎光宗的嗓音。

她的脑袋昏昏沉沉,好似塞满了棉花一样,四肢百骸更是灌了铅一般沉重而滚烫。

李桂芝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子,看清了站在跟前至少年轻二十年的老大。

见了鬼似地惊坐而起,猛地缩靠在床角。

她不是一把火跟儿女同归于尽,怎么又回来了?

“桂芝,听说你病了?要不我带你去找大夫瞧瞧,身子要紧啊!”

傅寒山中气十足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李桂芝心底一喜,不由眸光一亮。

昏沉的脑袋终于恢复一丝理智,恍然明白,她竟重生回到1980年,也是傅寒山求婚却被自己狠心骂走那一日。

那日之后,身子骨硬朗的寒山竟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后来,他的养子、养女将一封遗书和地契、袄子交给自己。

打开信件,才知寒山从不曾怨恨过自己。

反倒是临死还在惦记、叮嘱她有困难可以找养子养女。

李桂芝一直记得那封信的最后写着。

桂枝,我们距离很远,也很近。

我走了,请原谅我直到离别还将你放在我的心里。

破晓自有清风相迎,暮色无需他人共鸣。

此后余生,望珍重。

傅寒山绝笔。

他等了一辈子,守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