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夫净了手给沈若切脉。在他腕子上按了按,皱紧了眉。

“你没喝我给配的安神汤药?”

沈若:“……”

他偷摸着往顾允那边看,发现他的视线定定地对着自己,顿时有种坏学生不学好被老师抓包的错觉。

顾允叮嘱过他让他煎药喝下,但是沈若嫌麻烦,还怕苦,不乐意喝。假装自己没什么事儿,家里人便也真以为他一点事儿都没有,也没非得要给他煎药喝。

沈若念叨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是药三分毒,我没什么病还喝药,那样不好。”

此刻被刘大夫一把子揭开,沈若顿时尴尬极了。

刘大夫道:“你眼下泛青,瞧着就是没休息好。安神的汤药还是得喝着。”

沈若负隅顽抗,解释道:“就是昨儿夜里崽崽总哭吐奶,我没睡好。”他皮肤白,只要熬了夜那黑眼圈瞧着就很重,沈若也很无奈。

“身体是自个儿的,你现在年轻能折腾,等到老了可有你受的。”刘大夫摸着胡须说道。

他是真的关心沈若的身体,这人虽不想来自己的医馆当学徒,但他有天赋,刘大夫也乐意时不时随口提点两句。结果他竟然不听医嘱,这会儿刘大夫是真有点儿生气了。

顾允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沈若敏锐的感觉到他也有些不高兴。

顿时有些讪讪地道:“我就是觉得没什么事,就不想吃药嘛。”

转而去拉两人的袖子,撒娇卖乖道:“而且那药好苦,真的难以下咽。你们别生气,要不然我现在煎一副药喝?”

顾允闻言“嗯”了声。

刘大夫的脸色也有点儿松动。

他让沈汉三帮着抓药,再喊小童去煎,趁着煎药的功夫,正好给沈若针灸。

沈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疼、苦和毛毛虫。

但是没办法,为了自己的小命,那脑子里的血块必须得清掉。

顾允站在沈若身侧半揽住他,抬手轻柔地将他头上的发绳给解开了。随后手往下,牵住了他的。

刘大夫早已经看木了,此刻摸了摸胡须说道:“忍着点儿。”

针灸是一次比一次更疼,沈若虽然害怕,但他能忍,为了治好病这点疼算什么呢?

感受到冰凉的针插。入头皮中,他用力地攥紧了被顾允握着的手。

剧疼袭来,沈若感觉到眼前阵阵发黑。他身体无可抑制地微微发颤,感觉到温热,他被顾允紧紧地抱住。

沈若的嘴唇和脸色一样白。

痛感细细密密地将他的脑子包裹住,耳朵微堵,缭绕着嗡鸣声,像是溺水的人沉在水中无法向上破水而出。不同于上一次的眼前白光,这回是一片黑沉,顾允在和他说话,叫他别怕,但此刻沈若耳边只有嗡鸣听不见任何的人声。

突然又一阵刺痛袭来,黑沉的光线突然被破开,一道白色的光缓慢地劈过来,沈若不偏不倚地落入白昼。他脑海中更清晰地回放以往的记忆,闪回的画面像是电视剧,不断地在他脑海中上演。

不再是以默剧的形式。

沈若听到他阿兄的叹息和怒不可遏地骂声、听到他爹的怒火、听见村里人的风凉话、还有他阿娘哭喊着的“若哥儿,你别死,你死了娘还怎么活!”。

沈若想安慰他们,但他现在只能以第三视角来观看,动不了也说不出话。

但是他意识中知道这些是以前发生的事,但却没法控制地沉浸其中。想要开口告诉他们,自己没事。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暗下来了。

“若哥儿,喝点水吧。”顾允清凌凌的嗓音响在耳畔,将沈若自回忆中带了出来。他适时递上温水,沈若低下头喝了整整一杯。

他出了好多汗,是被痛出的冷汗。

顾允揽着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会儿沈若发现自己坐在他大腿上,还靠在他怀里。

沈若没心思想旖旎的事儿,此刻心情很不好,眉心紧紧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