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踹开挡路的哮天鹰奴,拔出徐道扬腰间长刀,杀气腾腾往外走。

秦桑听着他,看着他,心口狂蹦乱跳,脑海里竟生出,与这等人物葬身在此,无怨无悔的念头来,一双脚似有了自己的意志,紧跟着就走了出去。

徐道扬等见状,知道再劝无用,只得舍命陪少君。

“徐道扬”

“殿下安否”

秦桑缀在霍无咎身后站到甲板上,就见眼前出现了一艘庞然大物,帆旗烈烈,有个黑影站在船头上,高挑明灯,嘶声裂肺的大喊。

“殿下,是有胡子的那个先生!不是刺客,不是刺客!”

霍无咎把刀一扔,把粘在胸前的头发往后一甩,斜睨秦桑。

秦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湿透的衫裙,慌忙向客房跑去。

至红日初升,霞光映水时,大客船只剩一副黢黑的船骨架子,猛火油残留的横木上仍有小片火焰在燃烧。

四艘小客船也有不同程度的损坏,但还能用。

那艘藏载刺客的花船船头损坏严重,这会儿正脚重头轻,歪插在水面上。

另有一艘比烧毁的半月形大客船还要大一倍的大货船正停在不远处,上头插着官府漕运的旗帜,船舷内站了一圈手持红缨长枪的漕兵。

彼时,四艘小客船停泊在河岸边,一艘摆着牺牲的郡王府护卫,另外三艘船的甲板上摆满了黑衣水鬼的尸体,徐道扬正带着人验尸,查找刺客来源的线索。

桅杆下摆了一张扶手椅,换了一件竹青色江崖海水纹葛纱袍的霍无咎正坐在上头,神色桀骜,眉宇冷淡。

旁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默然不语的徐道元,另外一个是身材魁梧有络腮胡的军汉,正是成国公夏怀山,此时他脸色铁青,隐忍克制,“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倘若有个万一,殿下可曾想过两宫娘娘会如何?”

霍无咎不言语,只盯着徐道扬。

就在这时,徐道扬扒开一具尸体的黑衣,就见其背上有一片刺青,画的是一丛红牡丹,禁不住轻挑眉,随即又扯开另外一具尸体的黑衣,竟又在其肩胛骨上发现了刺青,这一个刺的是红裙美人图。

紧接着他就命令护卫们把黑衣水鬼们的黑衣全都扒了,所有人身上竟然都有刺青,多数在后背上,少数在胸前,相同之处在于,刺青都有大面积的红色。

霍无咎已然走了过来,一一扫视过这些刺青就冷笑道:“我听闻市井地痞无赖喜在身上刺青,竟不知死士也有此爱好。”

夏怀山挎着腰间长刀大步流星走过来,定睛观察了一会儿尸体上的刺青,蹙眉如峰,“蒙兀人信仰火神,有个习俗,生下的男丁长到车轮高的时候就会用红色颜料刺上火焰图腾。”

徐道扬眼睛一亮,顿时道:“怪不得这些人身上的刺青都有大面积的红,就是为了掩盖火焰图腾,殿下,这些人是蒙兀遗族,定是北元余孽派来的,妄图掀起本朝内乱!”

夏怀山直勾勾盯着霍无咎,愤然道:“殿下可知,这片曾被蒙兀人统治过八十余年的江山内,有多少混入汉族的蒙兀遗族?殿下又可曾知道,当年陛下收复河山,牺牲了多少汉族热血儿郎?大昊有如今的太平有多么不容易?倘若殿下身死,大昊必然陷入国本之争,内乱一起,北元余孽必会趁虚而入!”

霍无咎看着夏怀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讥笑一声,冷冷道:“那怎么着,我这太子独苗就得一辈子被你们罩在笼子里?且不说世事无常,将来那个位置上是不是我,倘若真是我,你们这些人是不是也妄想把我困在那把椅子上,捧成个金身菩萨,政不出紫禁城,或者,只把我当成个种马,牵一头母马来,按着我头也得上?”

夏怀山听罢,怒从心底起,“洞房花烛夜逃婚,雨儿险些哭死过去,殿下可曾想过雨儿的脸面往哪里搁,那可是你亲表妹!”

“哭死也是你们做的孽,与我何干!”

话落,甩袖就走。

夏怀山犹然不放过,紧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