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半点不惧,小船在她手中如臂使指。
她一边忙活,一边和是浸润在水中的妆奁盒子闲聊。
“你还识字吗?”
冯丹娘:“恩,打小教坊里的妈妈就有教,识字是最基本的,我们还得通琴棋书画。”
顾昭点头,难怪八郎这般推崇她,是个才女嘞!
就是命苦了一些。
……
对于生前的事前,冯丹娘不欲多说,顾昭问了一句,便也不问了。
鱼儿收得差不多了,顾昭站了起来,脚下的船儿晃了晃。
她撑起竹篙,回头对冯丹娘笑了笑,道。
“等我忙完王娘子的事,就去龙宫瞧瞧,八郎说你装扮得可漂亮了,想留你做龙宫的教养嬷嬷。”
这话一出,妆奁盒子又往下沉了沉,水面上冒出了些许气泡。
顾昭不解:“怎么了?”
冯丹娘郁郁:“我去年刚死,算上阴寿,今年也不过是二八年华呢。”
“教养嬷嬷……太老了。”
冯丹娘声音沉重。
“啊!”顾昭诧异了。
“抱歉抱歉。”她连忙道歉。
目光落在冯丹娘有些陈旧的妆奁盒子上,顾昭解释道。
“你这栖身的盒子有些年头了,想必八郎也是因为这样,才以为你的年纪大了一点,回头你给它解释解释,唔,咱们不当教养嬷嬷,当个大宫女也是很威风的。”
冯丹娘轻轻的笑了一声。
顾昭揉了揉耳朵。
嘿,别说,这笑声还怪好听的!
......
日头不见踪迹,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夜幕为这一片天地披上了一层黑纱,天空一片的幽蓝,繁星点缀其中。
在江面上瞧这天空,天空格外的大,也格外的远。
月亮还未出现,星力倾泻而下,自有一股迷人的幽谧。
不知什么时候,冯丹娘的身影出现在了妆奁盒的旁边。
她鞠了一捧江水,在她这等水鬼眼里,这江水不是水,反倒似那荒漠里的流沙。
冯丹娘不经意的咬了下嘴唇。
顾昭:“上次的水喝完了吧,走吧,我带你再去柳树下鞠一水囊的水。”
冯丹娘的眼里似有星光,她摇了摇头,轻声道。
“还有呢,多谢道长。”
……
冯丹娘说的不是说客气话。
她以为那水囊的水会喝得很快,解了渴后,后头喝的时候分外珍惜,不想那水囊瞧过去小小的模样,里头的肚量却不小。
冯丹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定然是这道长在水囊上画了旁的符箓。
……
顾昭撑小船,“客气啥,顺手的事,走吧,咱们装水去。”
路上,冯丹娘攀附在船沿边,随着小船前进,她薄纱的月白云袖好似大鱼瑰丽的尾鳍,水中朵朵水花绽开。
月夜星光下,她美得诡谲又惊心。
……
那妆奁盒一直跟在冯丹娘的身边。
顾昭多瞧了两眼。
冯丹娘轻声解释道,“妆奁盒不是诱人下水打捞,不是找替的诱饵。”
“丹娘命苦,幼时贪耍又好热闹,在秋日的灯笼宴上遭恶人拐卖,从此,丹娘就似那无根的浮萍,随波逐流。”
“我在画舫里长大……命更是低贱到地里的泥土都不如。”
她回头看了一眼妆奁盒子,低声继续道。
“这妆奁盒……它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就是去了百香阁都还留着,是我的心爱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