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嬴政眉头紧锁,继续轻拍着哭个不停的扶苏。
扶苏哭得小脸通红,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嬴政一时情急,瞥见?案几上摆着?的荔枝冻酪,立刻用银匙舀了一勺,轻轻递到扶苏嘴边。
“吃。”简短的一个字,仍透着?威严。
扶苏抽抽搭搭地张开小嘴,舌尖一碰到冰凉甜润的冻酪,哭声顿时止住了,她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小舌头一舔一舔的,吃得津津有味。
嬴政见?她安静下来,这才松了口气,转头朝殿外沉声道:“赵殷,去取祛疤的药膏来。”
不一会儿,赵殷恭敬地奉上药膏,嬴政接过,指尖沾了一点,小心翼翼地涂在扶苏膝盖上的伤口处,看着?那?道刺目的红痕,他眸色骤暗。
小家伙皱了皱鼻子,似乎有些疼,但嘴里?还含.着?甜滋滋的冻酪,倒也没再哭闹。
嬴政看着?她白嫩肌肤上那?道红痕,心里?一阵自责,可面?上却仍端着?威严,“脚有什么好吃的?冻酪不比脚强?”
扶苏哪里?听得懂,只知?道父王喂的东西又凉又甜,便满足地咂咂嘴,甚至冲他弯着?眼睛笑了,嬴政见?她这副模样,不自觉地皱起?眉:“还笑?你?没阿母了还笑。”
谁知?话音刚落,扶苏的小嘴一瘪,眼眶瞬间又蓄满了泪,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仿佛真的听懂了似的。
嬴政一愣,心里?诧异,才这么一坨,竟然能听懂话?
他不动声色地又舀了一勺冻酪递过去,扶苏抽噎着?含.住银匙,泪珠还挂在睫毛上,却已乖乖吮吸起?来。
烛影在殿中?轻轻摇晃,将帝王难得柔和的轮廓投映在梁柱上,他机械地重复着?喂食的动作,目光却渐渐失焦。
怀中?这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与记忆中?那?张苍白如雪的面?容渐渐重叠。
同样的眉眼,一个泛着?健康的红晕,一个却永远失去了血色。
扶苏咿呀着?去抓他手中?的银匙,小手拍在匙沿上溅起?几滴冰水,这鲜活的模样让那?天的记忆愈发?刺目,大?郑宫殿里?氤氲的血气,稳婆颤.抖的双手,还有娮娮永远闭上的双眼。
玄色衣袖下的手臂突然绷紧,连带着?喂食的动作都滞了一瞬,扶苏不明所以地仰起?小脸,清澈的眼眸里?映着?父王紧绷的下颌。
六个多月,扶苏出生六个多月。
她死去,也是六个多月。
案几上的灯火剧烈摇晃起?来,映得他喉结重重一滚,手里?的银匙冰凉,就像那?天娮娮逐渐冷却的身体。
他猛地闭了闭眼,将某种翻涌的情绪硬生生咽了回去,再睁眼时,又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只是握着?银匙的指节,已然泛白。
-
翌日,晨曦微露时分,下早朝后,嬴政踏着?朝露回到帝丞宫,推开殿门的刹那?,异样的寂静如冷水般浇在他心头。
往日这时,总能听见?扶苏咿呀学?语的稚嫩声响。
“公主何在?”他声音低沉,指节已然扣上腰间剑柄,玄色朝服下的肌肉绷得发?紧。
殿?*? 内侍女?们齐刷刷跪伏在地,谷玉额头紧贴冰冷的青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回、回大?王...华阳宫...华阳宫一早来人将公主接走了...说、说是怕扰了大?王朝议...”
铮
定秦剑出鞘的寒光划破殿内昏暗,剑锋擦过地面?时迸出几点火星,嬴政眼底翻涌的杀意让跪伏的侍女?们瑟瑟发?.抖,却不敢挪动分毫。
“备驾!”
宫道上的石板还凝着?晨露,定秦剑折射着?朝阳的血色,所过之处,宫人们仓皇跪避,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连呼吸都屏住了。
嬴政攥着?剑柄的指节发?白,脑海中?闪过华阳太后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他在心中?已将华阳太后千刀万剐,若那?老不死的敢动扶苏一根指头,他便要整个华阳宫的人给扶苏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