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心中苦笑,嬴政这一局,布得何其精妙,借宗室之手,以贪渎之名,行?削权之实。若他抵死不?认,嬴政大可顺水推舟,让宗室穷追猛打,届时等待他的恐怕就不?只是罢相?这般简单了。可若他认罪,反倒显得坦荡,嬴政既已得偿所愿,或许还?会念及旧情,给他一条生路。
罢了,吕不?韦在心中长叹,政儿既已长大,他这个仲父,也该退场了。
他太了解嬴政了,这位少?年君王骨子里流淌着秦国王室特有的果决与冷酷,既已对他起?疑,便再?无转圜余地。与其负隅顽抗落得个身败名裂,不?如主动退让,或许还?能保全家族。
“老臣...认罪。”吕不?韦重重叩首,额头触地的声响惊醒了满朝文武。
朝臣哗然,数名受吕不?韦提携的官员纷纷出列:“相?邦劳苦功高,岂能因片面之词”
吕不?韦抬手制止,声音沙哑:“老臣...认罪。”他再?次叩首,他知道,这场戏必须唱完,嬴政既然布下天罗地网,就不?会容许猎物逃脱。
“既如此,”嬴政的声音终于响起?,“念在仲父辅政之功,免去相?职,即日返回封地洛阳。”
判决轻得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少?年君王终究要给天下人做个仁至义尽的孝道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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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宫那日,细雨绵绵。
吕不?韦的马车缓缓驶离城门,全城百姓和朝堂百官列队相?送,却?唯独不?见那道玄色的身影。
城门口,吕不?韦和送行?的百官一一道别,目光却?总往城楼飘去。
直到马车驶出咸阳城,那个熟悉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雨幕中,他摩挲着袖中那枚嬴政幼时赠他的陶响鱼,忽然笑出了声。
这笑声混着雨声,竟显出几分苍凉。
城楼之上,嬴政负手而立,目光沉沉地望着远处渐行渐远的车驾。
微风卷起?他的袍角,却?吹不散他眼底的晦暗不明。
赵殷上前一步,低声道:“大王,当真不?去送行?吗?相?邦的车队就要驶出咸阳了。”
嬴政没有回答。
他该去送吗?
那个曾经牵着他的手,教他习字、教他权谋的仲父,那个在他年幼时护他周全,却?又在他继位后处处掣肘的权臣,那个他既敬重又不?得不?亲手削权的吕不?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