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看出来了我已经不爽到下一秒可能就会翻脸,姓方的男士犹豫片刻,目光复杂地放开拉住我的手。

我松了一口气,手臂背到身后去,又直视他的眼睛。

“不好意思,我最近身体不好忘记了以前的一些事,但看样子您跟我是认识的,突然找到我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摇头。

“没有,我…我就是,路过,想来看看你。”

他脸色窘迫,看上去就是在强颜欢笑,但即便这样好像也套不出来什么话。于是我的注意力很快又转到了自称是我大学同学的那位女生身上。

毕竟,名为胡莉的她似乎在男人一出现就露出了微妙的表情,即使只有一瞬,也恰好被我捕捉到。

有问题。

我率先开口:“你们认识?”

他们两人分别站在我的身旁两侧,对视一眼,比起胡莉,那位方先生倒是神色如常许多,又很快把所有视线都放回我身上,眼神灼热。

他说:“不认识。”

胡莉愣了愣,也故作淡定:“啊,是,不认识的。你们有事的话就先聊?班长能加个绿泡泡吗,方便以后联系。”

没什么拒绝的理由,我点开绿色软件的二维码名片,出乎意料地上方多出来一台扫码的手。

方先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换了新手机号,之前那个联系不上。”

叮咚两下,好友申请接连弹出,我退出挂有两只信天翁头像的个人主页,逐次点击同意,写下他们俩的备注。

胡莉这下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抬头看过来都带着笑的,她冲我点点头,然后挥手道别离开。

要不是怕又被拽住不松手,我也想赶紧远离这里。

回过头再次接触到快要具象化的目光,我也没忍住叹气:“先生,现在有事可以直说了吗?我待会还要去…”

“对不起。”

一句莫名其妙的道歉砸得我一头雾水:“…啊?”

“呃,大概就是,因为之前…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所以道歉。”方先生比我还高了大半个头,此时耷拉着脑袋,即使穿着西装但也显得灰头土脸怪可怜一样。

我内心没起任何波澜。

“可是我记不得你对我做过什么了。”

“我知道…!所以我有时候也很庆幸,会不会这就是让我们能从头再来、重新开始的机会?”他露出迫切的情绪,激动得往前又走几步。

我皱起眉头,也跟着连连退后,眼睛直视着他:“不会。”

对于他的提问,我给予否定斩钉截铁。

丢进米饭里的黑米并不会因为数量少就消失,被烫伤的皮肤也会或多或少地留下疤痕,而不是随着时间恢复彻底。再用一句话来说的话,就是“如果道歉有用的话,那要警察干嘛?”,道明寺对杉菜一时刻薄,但的确无不道理。

…更何况,我总是潜意识觉得,他做错的事并没有这么简单。至少发自内心的厌恶感应该不会骗人。

“虽然我记不起来了,但…重新开始不可能。”深呼吸几下,我展露微笑,礼貌疏离,“抱歉。”

语气轻飘飘,歉意并没有多少,希望他能听出来我是在客套。

可能是这位方先生之前对我做过的事太过分,触发了保护机制让我的大脑选择性遗忘?我不清楚,只能遵从本心地猜测。

但出乎意料的,方先生没有恼羞成怒地发作,他面露窘迫张开嘴想说什么又很快放弃,站在比社交距离还要远三四步的位置手足无措。

“对不起。”他又重复一遍道歉,这次终于不再看我,神情复杂地扭头就走,在来往人群中身影消失。

“……莫名其妙。”

我冷下脸,正准备也离开,耳边突然捕捉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吓得打了个颤抖,冷汗也一瞬间如雨流下。

但看向人群时,又一切如常,无事发生。

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