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叫人的大伯打着手电筒,几个人匆匆往李凤凤家里赶。
到了她家,有两个婶子已经在屋里了,还有几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外,抽着烟小声说话。小孩也在,蔫蔫的坐在门槛上。
见到夏征雁来了,几个中年男人望过来,其中一个胖点的,裹了裹身上的军大衣,走来打招呼:“牛叔,这……?”
牛叔冷得直哈气:“征雁,这就是征雁。”
几个人都直愣愣地打量他,笑着寒暄:“征雁啊,这么大了。还是城里的水养人,瞧这人!”
牛叔指着那个胖胖的军大衣:“征雁,这是你大伟叔的弟弟,大国叔。”按照规矩,夏征雁该跟着叫一声,但他们酸酸的语气让夏征雁不舒服,再说,他一个人都不认识,只好扯出一个笑不说话。
场面顿时有点尴尬,牛叔打圆场:“欸,先进去看看阿凤!”他说着就拉着人往屋里走。
推开木门,一个一个钻进去,夏征雁走在最后,他没进去,而是喊了边上的那个小孩一声:“小孩。”
小孩的狗都已经睡了,但是小孩没睡,耷拉着头,听到有人叫他,也没应声,就抬头看了看。
夏征雁蹲过去:“你不进去吗?”
大冷的天,小孩的脸冻皴了,他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小婶子说小娃娃不能进去。”
夏征雁看着他通红的手,问:“为什么不能进?外面都冷死了。”
小孩瘪瘪嘴,要哭的样子:“她们说人要走了,小娃在里面魂会被带走。”
夏征雁又问他:“你想进去吗?”
小孩低下了头,手无意识地划着冰冷的地。
夏征雁站了起来,没什么情绪地说:“想进去就进去,最后一次了。”说完也不理小孩了,推门进去。
几个婶子围在床边,忙活着要给李凤凤换衣服。夏征雁走近一点,看到李凤凤徒劳地张着嘴呼吸,双眼里布满浑浊,被子盖在她身上都像要把她压塌了。一个婶子见夏征雁来了,就凑到李凤凤耳边喊:“阿凤,恁征雁来了。”
李凤凤当然不会有什么反应,她现在已经听不见看不见了。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辈子太苦了,她临走前就想抓住点什么。双眼依旧放空盯着屋顶,但是竟然费力地抬起了一只手,细弱的手僵硬地向外伸着。在场的人都惊呆了,纷纷看着夏征雁。
夏征雁怔怔看着李凤凤那只手,没动,牛叔忍不住推他一下:“征雁啊!恁妈喊你呢!”
夏征雁想反驳,她说不准叫谁呢。
牛叔急了:“快去啊!”
夏征雁只好往前两步,轻轻握住了她伸出来的手。李凤凤的手硌人,夏征雁没敢使力气。牛叔赶紧上前说:“阿凤,恁征雁在呢!”
李凤凤没听到这话,她只是到了最后一刻了,所以连手也举不起来了,慢慢的,在夏征雁手里软了下去,彻底断了气。在场的人都在暗暗松口气。按照葬礼流程,是22-54-56要立刻哭丧的,但几个婶子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小小身影就冲了过来,他直接扑到了李凤凤的床铺上,脸埋在被子里,浑身都在抖,可却没声音。
大家都愣了愣,牛叔赶紧指挥几个婶子:“快快快。”
几个婶子这才反应过来,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喊着一边说着夏征雁听不懂的话。牛叔去扒小孩:“愁啊,给小婶她们给恁妈换衣服。”
小孩不肯,倔得很,隔着被子死命扒着李凤凤,牛叔再使劲估计都要连着李凤凤一起扒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