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昨夜在屋内点了蜡烛,也不应是风从那扇窗户进去,吹倒的蜡烛。
能问的话都问过了,彭贤与钱汪所说的内容,大差不差。证人、证词也俱与他们所说的内容对应得上。
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可是,同住屋檐下的两名嫌疑人,皆有不在场的人证,那陈延鉴到底是谁杀的呢?
元幼荧期待着,她倒要看一看崔明昱这位昔日的玉面将军,今日的大理寺少卿,是否真如传闻中所言,内外兼修,文武双绝。
他是否担得起大理寺少卿这一重任,又是否担得起她接下来之所托。
第六章 延鉴(上)
崔明昱沉吟了片刻,拂袖转身,不紧不慢地走出去:“彭贤,去你的东屋瞧瞧。”
他将出门,围观的人群顿时浪潮般后退。
没来得及反应的元幼荧,猛地被挤退进人浪之中,越挤越远,等她再抬起头时,只能望见崔明昱的背影了。
她一鼓作气又往前钻去,却在人浪里被挤得进进退退,实在由不得她。
听见崔明昱随口地问:“你三人,平日在何处温书?”
钱汪佝偻着身子,缩在彭贤身后,不敢说话。彭贤虽然也面露畏惧之色,但他还是鼓起了勇气回答。
“平日我们都结伴在各家诗社,多数时候在优游诗社,隔三差五我们也去山野林间寻妙。”
崔明昱忽然停住脚步,停得毫无预兆。
潘县尉险些撞到了他的后背;彭贤一个踉跄,幸好及时站住了,否则他就要一跟头栽上去,给崔明昱拜个早年;钱汪怂得像受虐卖艺的猴,反应也同猴一样快,立刻就刹住了脚。
崔明昱没说什么,只停了那一停,便继续往东屋走去。
彭贤所住东屋,酒气冲鼻,隔老远熏得人眼睛疼。
屋内烧成了黑窑洞似的,打不开的窗户也烧得洞开。窗外的槐树被火势殃及,树干熏得黢黑。
这扇窗户原本凿得只有半臂长宽,加之窗外有树干遮挡,即使在原先好的时候,最多只能在底下支起巴掌宽。
巴掌宽的口子,半岁大的猫都钻不过去。
大理寺的司直已经把整间屋子里里外外检查过了,在外走访打听的录事们也都回来了。他们见崔明昱过来,都排队去他身旁回话。
有县衙的捕快看见地上卧倒的烛台,正弯腰去捡,登时被大理寺的人拦住:“不得妄动!”
崔明昱一一听完汇报,没有直接采信,而是亲自复勘起整个现场。
全都是火后原有的样子。
他偶尔拨弄、晃动那些烧得残缺的桌子、立柜、床架,或是把东西拿起来又放回去。而后去外面走一走,看一看。
潘县尉搡了一把彭贤:“烧成这样你都没醒吗?你老实交代!若是发现你有所隐瞒,绝饶不了你!”
“我知道的我都说了呀!事关人命,更何况死的还是我的把兄弟!陈兄与我情同手足,我巴不得立即抓住凶手,怎敢有所隐瞒!”
彭贤挽起烧烂的袖子,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皱紧了五官,咬紧了牙根。
他指着自己烧伤的手臂道:“若不是窦大哥冒火进来救我,恐怕我昨夜已经烧死了!试问谁杀人还把自个儿的命搭进去呀?!”
崔明昱回来了,依然平定:“请潘县尉去西屋瞧瞧。”
潘县尉棱了彭贤一眼,带着人便去钱汪所住的西屋,才片刻,他就满脸黑气的撤回来,边走边骂。
“钱汪啊钱汪,亏你是个读书人!怎么屋子里乱得跟猪圈一样!臭气熏天!”
县令思前想后,慎而又慎道:“崔少卿心中是否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忖了忖,又道:“依崔少卿之见,是彭贤与钱汪二人之中,何人所为呀?”
崔明昱睨道:“县令怎知凶手在他们二人之中?”
县令眯起眼睛,捻着胡须尖尖,似笑非笑道:“下官虽然年纪大了,人却还不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