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万谢崔少卿关怀,卑职身患顽疾多年,每月必复发,首日特别痛苦难挨,”潘县尉谎话张口就到嘴边,“确凿难以为继,遂今日便要辞官了。特来与好友作别。”
好友?
崔明昱回眸,元幼荧登时打了个寒颤。
倘若接下“好友”这个身份,无疑是以她自己为潘县尉作保。她是很想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但并不想错认敌人当朋友。事态尚未查明,谁知她是敌是友。
元幼荧咧嘴道:“倒也不是多好的朋友。”
潘县尉笑了笑,奉礼道:“崔少卿,少卿夫人,卑职还有要事,恕卑职告退。”
她前脚刚走出这道院墙,后脚呼地一道风声,好像有什么鸟儿跟着飞出去了。
崔明昱缄默不言,睥睨着元幼荧。这感觉似凌迟,剐得她心里直发毛。
“此事稍后容禀,”她殷勤地卖乖,“当前有一件更为紧要的事情,需率先向您禀呈,崔少卿您里面请。”
她对照郝樵夫的尸体,将方才的发现整整截截说完,蓦地才发现崔明昱的跟屁虫居然不在,难怪这么安静。
“九哥呢?”她道。
“办事去了。”
“朱颜母女呢?”
“放了。”
“放了?”她傻眼了,“你早知郝樵夫的死因?”
“不知。”
她更傻眼了:“你既不知死因,那你为何放了朱颜?”
崔明昱不作声,却猝然出手,将她的双手反剪于身后,他单手擒住她双手,另一只手则按住她的后脑勺,骤地往下撞。
就在她的鼻尖即将撞到郝樵夫的鼻尖时,脑后的力量刹那停顿。
吓得她气也不敢喘,话也不敢说,尸臭血腥直冲她脑门。她紧紧地屏住呼吸,好似一吸气,就能吸到郝樵夫呼出的气。
好半晌,她实在忍不住了,咬着牙根挣扎,愕然,脑海里浮现郝樵夫身上的各处伤痕,登时浑身一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郝樵夫面部的骨折不止板凳砸成的,他后来还被迫撞向浅滩的石头,难怪骨折的走势多样,又难怪郝樵夫身上那么多不轻不重地擦伤。
原来是因为他的双手被交缚于身后,他不得已只能扭动身体,那些都是挣扎造成的。
可是以郝樵夫健壮的身躯,凭朱颜之力,恐怕并不能如此桎梏他。
崔明昱忽然将元幼荧提起来,松开了手。
他双手负于身后,肃然端立,指尖却忍不住摩挲那淡淡的余温,不禁轻轻地清了清喉咙。
元幼荧心有余悸:“多谢崔少卿为卑职演示前因后果,但您下回演示前,能否提前招呼卑职一声,卑职胆子小,好歹做个心理准备。”
她安抚自己的心口,让三魂归体,问道:“凶手不是朱颜,那真正的凶手是谁呢?”
崔明昱面若凝霜。
他释放朱颜,只需证明朱颜不是凶手,而真正的凶手却仍然没有线索。
第三一章 急智
她又问:“那朱颜不用服役吗?”
朱颜良家妇女,被流氓郝樵夫强占霸凌,常年受其暴力,事发当时先遭受非人欺辱,后为了保护年幼的女儿,情急之下不得已伤人。她本可以刑从轻论,或判无罪,然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有弃“尸”这一步。
崔明昱颔首,道:“法令虽昭然,亦顾念人情,老幼废疾及妇女犯刑者,准以铜赎刑。”
听到这里,元幼荧松了一口气,心中感到一片温热。
“你虽然总是板着一张棺材脸,对人冷言冷语,其实我知道你并非铁石心肠,你人挺好的,很温柔,又善……”
“赎刑的钱从你俸禄抵扣。”
“?”她咽下了没来得及说完的话,“有时候我看人也不是很准。”
“作为你擅自承诺嫌犯的惩罚。”
“哦,”那确实是她的不对,她吞了吞口水,“总共我欠你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