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总比剥得快,钟弥也不嫌腥,手上开开合合折一根细长的螃蟹腿玩。
她有点好奇,按他中午空腹吃辣都说伤胃的养生论调,这会儿不应该说螃蟹寒性太重,吃太多,伤健康吗?
沈弗峥听了她的问题,露出淡淡一个笑。
“我没那么追求健康,你真拿我当老年人了?我烟酒都嗜,大概率也不会戒掉了。”
“你好像很少抽烟,我以为你没什么烟瘾。”
“社交场合喝酒很难免,除了酒,其他会让人上瘾的嗜好,我不喜欢让人知道。”
抽烟也喜欢独处的时候抽。
钟弥还在想他话里的意思。
他将第四只蟹给她:“我大学时参加过一场辩论清醒地屈服于欲望算不算一种失控。”
“你是正方还是反方?”
“正方。”
屈服于欲望是一种失控。
所谓清醒,只能说这种失控已经很严重了。
“赢了吗?”
“赢了。”
钟弥点头,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人是一种另类的铭器,过往种种皆有迹可循。
有些人,从不上赶着冒头掐尖,看着像是被动于顺风顺水,可偏偏好命,一生都少有败绩。
这种人往往也情感淡薄。
因为什么都有,所以什么都不爱。
钟弥忽然有点懂了,他之前说的“最大的诚意”。
沈弗峥问她:“还吃吗?”
一碟四只,都进了她肚子里。
“还可以吃吗?”
闻声,沈弗峥抬手招来服务生,又要了一份清蒸蟹。
钟弥有点不好意思,一个是需要人家剥,另一个是……
“会不会吃太多了。”
她正后悔,打算说不用再上了,连说辞都想好,搬他刚刚的话,说人不能屈服于欲望,食欲也是欲。
沈弗峥先开了口,他说:“不算多。”
“补给你小时候的。”
这句话具有怎样的魔力?
叫钟弥立马想起六七岁对着螃蟹束手无策的自己,那老旧画面里,没有大嗓门喋喋不休的表姨,没有绷直腰板作淑女楷模的表姐,忽然新出一块来
小小的她齐刘海细软,穿蓬蓬的裙子,安静乖巧趴桌上玩布娃娃,桌边是隔着遥远年月,替她剥螃蟹的沈弗峥。
第20章 红豆饼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
那顿饭结束, 沈弗峥问她吃不吃生腌,之前去过的那家园林私房菜,有一道醉蟹, 没写在菜单上,是季节限定。
钟弥问:“那之前怎么没点?”
“哪有第一次吃饭约女孩子去吃螃蟹的。”
第一次吃饭请女生吃醉蟹是有点冒昧。
钟弥失笑, 眉毛挑挑说:“沈先生要是约的话,女孩子大概也会同意吧。”
从酒店出来, 夜晚温度降了不少, 车子往学校开,车窗里灌进来的风有点凉,但在微醺的夜里吹起来,长风剔骨,像醉意浊气被一丝丝挑散, 又很舒服。
这样昼夜皆适宜的好天气, 在京市秋天的日历里,薄薄几页,撕一天少一天。
身边的人说:“你这么说, 那我下次约你, 要是被拒绝了, 我会很没面子。”
钟弥忽然想到一个词,饮食男女, 听过很多次, 一直不太明白男女之间怎么同饮食一挂钩,就成了一种俗常欲念。
今夜初初体会其中的含义。
饮食男女, 人之大欲。
人如何能不屈服于这样的欲望?
沈弗峥试探的玩笑话, 钟弥装作听不懂, 下车前她耸肩说:“下次的事下次再说喽, 谁知道下次是哪一天?”
回宿舍时,抄近道走了小径。地灯间隔远,昏昏浊浊,三五盏坏掉一个,能见度低,却又不至于不能通行,这些基础设施报修流程总是繁琐,凑合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