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弋是被海同深叫醒的。
“缓一会儿再起。”海同深的声音轻柔得仿佛在呢喃,“你又做噩梦了吧?慢慢来,等心率降下来再动。”
亓弋本能地想否认,但手表自带的心率监测已经闪了红灯,自己能看到,海同深自然也能看到。他按掉手表上的提醒,缓缓坐起身来。“我睡了多久?”亓弋问。
“一个多小时。”海同深轻笑一声,“刚开始还好好的,我就出去接个电话的工夫,再回来你就又跟那天似的,眉头皱得能拧出水来。我怕再不把你叫醒,你就真的心动过速厥过去了,我可不会急救。”
亓弋弓着身,把手肘撑在膝盖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别跟别人说。尤其是廖厅。”
“说什么?说你睡觉做噩梦?还是说你昨天一宿没睡险些把自己熬晕了?”
“我昨晚睡了。”亓弋反驳。
“行,不承认就不承认呗,反正难受的是你自己。”海同深指了指亓弋身上,“这么喜欢我的衣服?”
亓弋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把海同深的外套卷在怀里。有那么一瞬,亓弋恍惚觉得这件外套就是在梦中把自己包裹起来的那“温柔”。当这个想法冒出来时,亓弋开始恐慌,他手忙脚乱地把衣服塞回给海同深,甩下一句“我去洗脸”,就踉跄着夺门而出。
海同深把外套放在手里掂了掂,最终还是没有跟上去。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亓弋才从外面回来,他并没有解释自己去做了什么,只是抱着手臂站在单面镜前,死死盯着张聪。
“你看出什么来了?”海同深问。
亓弋:“一会儿我自己去审他。”
“为什么?”海同深问。
亓弋并没有回答海同深的问题,而是直接说:“我打了报告,上面也批了。还有,钟艾然很快就会被归还属地羁押,常锋他们也不用再审讯,在这之前如果你有什么关于命案的事情想要向他确认,得尽快去问,之后就不方便了。我估计走完手续大概两三天吧,到时候云曲警方直接来接人。”
“好吧。”海同深起身准备往外走,“我去交代一下,不打扰你了。”
“等等。”亓弋拦住马上走到门口的海同深,转过身来低声说道,“谢谢你。”
“谢什么?谢我没有逼问你那些你没办法回答的事情?还是谢我让你踏实睡了一个小时?如果是前者,那是我之前答应过你的,你不必道谢。如果是后者……”海同深向前迈了一步,靠近亓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亓弋,我不想听你说谢谢,案子结束之后我想要个方向。”
“什么方向?”
“你是打算让我止步于此,还是允许我再向前迈一步。这个决定权在你,所以我需要你给我指明方向。”海同深说完之后没做停留,直接走出了观察室。
亓弋木然地站在观察室内,过了许久才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拉开门走了出去。
19
审讯室内。
张聪见亓弋一个人进来,明显有些意外。与正规审讯不同,亓弋拉了把椅子坐到张聪身边,他并没有说话,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翘起二郎腿,手中把玩着之前海同深送给他的指尖陀螺。两个人安静地对坐了十多分钟,直到手中的指尖陀螺缓缓停下,亓弋才掀起眼皮看向张聪,用并不大的声音问道:“想清楚了吗?”
只这几个字,就又把张聪拉到了无尽的恐惧之中。理智上,他知道亓弋不会把他怎么样,但从亓弋身上传出来的压迫感却强大到无法忽视,让张聪没有办法用理智压制住心里的恐惧。
“我……我想什么?”张聪的声带都发紧了。
“你不知道该想什么吗?”亓弋轻飘飘地说道,“既然都知道自己是被丢弃的棋子,为什么还死咬着不说?告诉我你做了什么,这是你现在唯一的出路。”
张聪那些戾气和桀骜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迟疑:“不……你不知道,你不明白……我、我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