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白天,宝瑟儿又像从没和他置过气似的,蜜里调油,浑然换了一个人,读书的时候,又问连天横,上回的事办好了不曾。他说的那回事,无非是连天横答应他,替他在铺子里找份事情做。

“你的脚还不曾好全,每个月逢五便去一天,让下人陪你。知道么?”

宝瑟儿连忙道,说:“下人伺候着,人家还怎么看我呀?”

“扮作店里的伙计不就行了?”连天横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的,横竖得有人跟着才行。

宝瑟儿便说:“好罢!听你的!”

等到脸上的伤疤褪了,只留一块淡粉的新肉,连天横给他敷了些紫茉莉粉遮住,这种香粉是他用很细的铜丝,从紫茉莉花籽里抠挖出来的,极轻极绵,研磨过后,反复用胭脂调和颜色,宝瑟儿写字时,他在一旁捣捣弄弄的,指尖在宝瑟儿脸上瞎抹瞎画,把人画成一张小花猫了,直到抹上去时,与完好的肌肤浑然一体,看不出半点痕迹。

连天横做这些蝇头小事,宝瑟儿爱用余光去看。写字用的草纸,原本是很大的一张,连天横给他裁成纸片儿,放在桌上成一沓,随取随用,哪怕是裁废的,宝瑟儿也一股脑收着,锁在箱子里。

这个紫茉莉香粉,宝瑟儿十分喜欢,又轻又薄,抹上去和周遭颜色一般无二,哪里看得出有过疤痕?

过了两三天,恰好是初五,宝瑟儿便到香药铺子里做学徒了,对外只说他是哪个合香大师傅的堂侄,先送到这里住一阵子,干些小活,是不要工钱的。

忙了这一天,脚不沾地的,宝瑟儿发现一件事:他还没有一个正经的名字呢!掌柜的叫他有事,总是“小桃”来“小桃”去的,这个好养活的小名,让他很没有面子!

--------------------

好 困 明天修修补补??

七二,分明对面不相识

他的事,连天横一整天不曾过问,临到傍晚了,骑着马要回府,不知怎么,也怪那马儿不听话,走着走着,便到了那家香药铺子。既然来了,头脑发热,就想见他,当即驻了马,揭帘直闯进去,引得一屋子的人都往门口瞧。小厮见是东家来了,大呼小喝,连忙摆出笑样子,迎上来,筛一满盅紫苏熟水,并几样茶点,以茶盘呈上。连天横进了门,反倒不疾不徐了,大摇大摆地坐下,翘个二郎腿,端起茶盅,拿出大少爷的架势,抬眼瞥过去,便看见那个人:乌油油发丝盘成羊角式双髻,鸦鬓微斜,穿一件玄黑粗麻上衣,肩上搭着巾布,下身一条深枣红束口长裤,圆口百纳厚底鞋,露出半截儿雪白布袜,坐在桌边,握着药杵,笃笃地捣药,一洗风尘,活脱脱是个老实巴交的小伙计了。乍一见他这通身质朴,连天横便心猿意马,想压着他狠狠地欺负。

“潘小桃!”掌柜手持戒尺,啪地弹在桌面上,高声叫他过来:“出来见人!”

宝瑟儿听见人唤,嗳地应了声,便丢下手里的活,绕过桌子走出来,发觉是连天横,眼神交错,不知道他卖的甚么药,权当作不认得,还是那钩子似的目光,媚丝丝地觑过去,当着众人的面就敢这么看他。也亏连天横以为他驯良了,没承想,骨子里还是那股骚滥劲!

连天横心里燃起一撮莫名其妙的邪火这副样子了,他怎么还能勾引人?

“这是新来的?好没规矩,”连天横对掌柜的说话,眼睛却转过去盯着他:“看甚么看,也不知道避人。”

宝瑟儿便乖巧地低下头,怕他听不见似的,大声地喊了一句:“少爷!”

掌柜的站在一旁,唯恐东家发作,训斥道:“这么聒噪做甚么?”又道:“你去,对少爷磕三个头,便算是见过了。”

这个烦人精!宝瑟儿嘴上答应了,撩起衣摆要跪,连天横一脚踹了条长凳过去,横拦在面前,盛气凌人地吩咐:“不必跪了,打个恭便罢。”

宝瑟儿按部就班,绷着手臂,毕恭毕敬地给他作了个大揖,煞有介事地说:“小人潘小桃,见过少爷。”

于礼节上,是挑不出毛病的,可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