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小时候,娘亲说的一样传说中的宝物,唤作游仙枕,枕着它睡觉时,便做起袅袅的美梦,梦里金银财宝、高屋大舍、娇妻美妾,应有尽有,令人几欲登仙,不愿苏醒。虽然没有游仙枕,怀里的人却为他许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美梦,让他获得片刻安宁,只这一条,他对连天横的感激,便此生都难以还清了。
过了不知多久,连天横才肯放过他,宝瑟儿去茅房时,小福子便后脚跟进来,像是欲言又止。
果然,出来时,小福子便拦住他的路,道:“宝瑟公子,你先不要走,听我说两句话。”
宝瑟儿道:“请说。”
“那……我可直说了!”小福子道:“今天的事,你躲过去,可连府家大业大的,不是你的安乐之地,现在只是少爷对你上心,哪天他不上心了,这里的下人我再清楚不过了,能把你吃得骨头也不剩!这种事,今后只有多,没有少。”
一个下人尚且看得清清楚楚,宝瑟儿心里又何尝不明白,只是心里很乱,不知如何对付,请教道:“有甚么法子?”
小福子,算上连府里的下人,对宝瑟儿这个尴尬人物,是绝没有拿他当主子的觉悟的,对待连天横,上上下下毕恭毕敬,没有哪个敢说一句多话,对于宝瑟儿,往往放肆得多了。
于是小福子道:“我说的,都是对你有用的话:你初来乍到,在这样的大宅子里,说话做事只围着少爷打转,这是远不够的,托人办事、逢年过节,要给赏钱,没有钱,是叫不动人的,少爷在的时候还算好,少爷不在这里,多则几百文,少则十文,总归要打发一些,不能教人家白做,这样下人才能使唤得动呢。”
宝瑟儿听得脸红发热,窘得出了一身汗,枉他自诩风月场上摸爬滚打不少年,到人家里,这点门道都不懂,比不上一个小福子,还不知道被人看了多少笑话去。
“你看少爷,即便是主子,也随身带着钱,从不吝惜,虽说同一件事,不同的主子吩咐了,有的就偷懒使绊子,有的出十二分的力去做,这是为甚么?这都是钱的功劳!哪怕没有钱,也要赏些玉环儿、沉香坠子、小金饼子……总要拿得出手,与出身相称才是。”
“小金饼子……是甚么样的?”
小福子道:“梅花样的,马蹄样的,上面有吉祥字,那些打杂的仆妇婆子,手里都有一两个,少爷抬手便赏,没甚么稀奇。”
宝瑟儿听了,若有所思地说:“好罢,我知道了。”竟也不等他说完,转身便走了。
小福子见他两脚发飘,好像踩在柳絮里,心里有些害怕,追上去,道:“你可不许在少爷面前告状啊!”
宝瑟儿哪里听得清楚,也不答话,自顾自地回房,打开柜子里,翻出只破破烂烂的匣子,里面几只梅花金饼,是去年过生日时,连天横赏他的,当时视之若珍宝,去年抵了小蓬船去,现在又回到手里了。宝瑟儿看了又看,手指拭去灰尘,最终用一张细绢包住几块金饼,放进了怀里。
到了晚上,连天横想起来,不知怎么就听了人家的闲话,追根究底,还是他疑心病犯,总害怕宝瑟儿等闲之间变心,不要他了。
便拉着宝瑟儿,偷偷地塞给他一枚玉环,这原本是玦,由老玉匠补上缺口,又是寒水玉雕成的,清凉透骨,宝瑟儿从前脂肉腴润,生性最怕热,连天横要回了玉玦,补作玉环,再送给他,一是取其回环完满的意头,二是聊以解暑之用。
灯下看去,纹路细小精致,原先那缺口补得天衣无缝,颇费了一番周折。
宝瑟儿将玉环收在手里,笑道:“一点儿也看不出是补的!”语罢,感受到掌心散发一片幽幽的冷气,任凭体温怎么捂,也难以捂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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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太困了,明天修
七〇,夜闻鹤唳犹惊猜
宝瑟儿得了空,便独自出门去,雇一架驴车,觅个典当行,取出几只金饼,兑了五贯钱。起先还颇舍不得,这时候沉甸甸的铜钱拿在手上,心里反倒松快了、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