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天横跟婆婆进了屋。
婆婆自云是陶家的洗衣妇,九死一生,才将那孩子从阎王爷那里拽回来半条命,可是连夜发起高烧,脑子烧糊涂了,买不起药,所幸街上有人发给她一叠纸册,上头画的是杏德药堂,那里有低廉的西洋药材,鳏寡孤独之人凭官府票据便能领到手,慢慢的,才把一身的烫伤治好。
从屋里出来时,豆子已经剥好了,宝瑟儿汲出井水,颗颗淘洗干净。走到屋里,见婆婆在抹眼泪,不明就里,立马安慰道:“婆婆,不要哭!”又抬头狐疑地望着大个子,那目光好像在说:是你把婆婆弄哭的吗?
连天横心里低落,不知作何言语,两个人从婆婆家里出来,天已经黑了,夜幕低垂,撒上几点疏星。
连天横请他吃了碗面,他不肯要肉,捧着阳春面碗,大快朵颐,汤也一气喝干了,感激道:“你真好,请我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回去时,几个船夫冲宝瑟儿轻佻地吹口哨,连天横冷冷地扫过去。怕他受寒,用外袍儿包着他,抵御夜风。到了小金雀桥畔,桥下的木桩上系一艘小小的尖角篷船。
宝瑟儿跳下船,伸出手:“小心!”
进了船舱,黑漆漆的,不能视物,连天横问:“有蜡烛么?”
“蜡烛贵,买不起蜡烛。”宝瑟儿东翻西找,总算找到一盏小油灯,勉强点着了,船舱里骤然亮起来。
连天横打量四周,船舱虽狭窄,收拾得却很整洁,床是四只大箱子拼成的,这种箱子在码头很常见,随处可拾。船舱虽隔了帘子,两头却透风,寒冷彻骨。
宝瑟儿捧着水杯,递给他。让他在床上坐,自己慢慢地在两腿间跪下了,掀开他的下摆,去掏他的东西,抬起头,很诚恳道:“大个子,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连天横先是一愣,继而立刻道:“起来!”
宝瑟儿停了动作,很不解地看向他,脸上那块疤好像也在疑惑着。
连天横想起甚么,拿起灯,低声道:“你把衣服脱了。”
宝瑟儿以为他要办事,便很乖巧地解了带子,露出赤裸的身体,刹那间,连天横眼神一黯,心痛得快要窒息:昔日丰腴白嫩的肌肤,如今骨瘦如柴,干瘪的皮贴在分明的肋骨上,遍布大片淡红的瘢痕,小腿上的伤形成一道深深的凹陷,这具身体的主人却浑然一副天真烂漫的神情,对罪魁祸首宽衣解带。
夜里,宝瑟儿拉了破絮被,再三问他:“你当真在这儿睡?我这里很冷,没人想在这里过夜的。”
但是一躺进被窝里,摸到大个子热乎乎的身体,他就一点也不想开口赶人了,因为实在太暖和、太舒服了。
桥下水声渐渐,宝瑟儿半睁开眼,小声问:“你怎么还不睡觉?”
连天横还在回忆他那一身的疤痕,搂着他脑袋到怀里:“不敢睡,我怕睡着了,你就不见了。”
宝瑟儿宽慰道:“不会的,我一直在这里呀。”
“你骗我太多次,你的话不能再信了。”
宝瑟儿平白被污蔑,有些愤怒:“你胡说!我从不撒谎的!”
连天横道:“这回不要走了。”
宝瑟儿打个哈欠,睡眼朦胧的,听着船下的水声,埋在他怀里,“嗯”了一声,心满意足地坠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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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明天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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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百尺泥中今复得
两个人头挨着头,脸贴着脸,连理枝般紧紧偎着,很香甜地睡了一夜,外面春寒料峭,冷风呼啸,破絮被里却暖融融的,连天横睁眼时,天还不亮,伸手在被子里探,怀里空空的,似有余香,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坐起来,船舱里也不见人,吼道:“宝儿,宝儿!”
外袍也来不及穿,赤着脚,奔到船头,原来他的宝儿没丢,蹲在地上,手里握一柄掉了毛的刷牙子,在那里咕咚咕咚地净口,连天横一颗心放下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去,一把扑倒他,宝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