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哪怕是?在受封仪式之上,大汉威严最盛的时候,穆祺就已经看出不对来了。在为单于加冕金冠之后,匈奴方面派了十几个神?棍巫女在台下歌舞诵念,向?上天虔诚祝祷;这些草原本土的歌谣用的都是?口口相?传的方言, 呕哑难解、晦涩莫名,听得台上的汉军贵人一头雾水,只能冗长的仪式后悄悄打?瞌睡, 根本没搞明白?这一套繁复仪式的真正用意。直到第二天匈奴贵人要祭告上天,穆祺才施施然从座位上站起,询问昨日的舞蹈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负责对接的单于亲信,新任的右谷蠡王愣了一愣,本能回话:
“当然是?在向?天地?日月祈福。”
“是?吗?”穆姓方士从包中摸出一个发着亮的金属小?方盒,仔细看了一眼:“那怎么仪式中会有大量萨满教里沟通亡魂的法术?”
右谷蠡王瞠目结舌,背后不禁冒出了细密冷汗。国之大事唯祀与戎,而匈奴的迷信风气,尚远在大汉之上;排除掉孝武皇帝买方士保健品的丢人事迹之后,大汉朝廷的祭祀更多只是?凝聚人心的工具,而在匈奴高层的世?界观里,鬼神?法术就是?确凿无疑、不证自明的事实。也正因为如此,法术的具体原理及其施用方式,便必定是?被顶层巫师严格控制的技术机密,即使等闲的贵人官吏,都绝对没有一丁点接触的机会,更遑论言之凿凿,指认什么“沟通亡魂”了!
而不巧的是?,作为单于的绝对亲信,右谷蠡王还真对巫术有那么一点浅薄的了解,以他了解的那点知识看,这穆姓方士的那一句问话,还真未必是?无的放矢!
如果不是?无的放矢,这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一念及此,右谷蠡王的冷汗冒得更厉害了。他早就知道这穆姓方士的来历,晓得他是?大汉皇帝宠幸的什么“高人”,更晓得这位高人的手段鬼神?莫测,远超想象,就连先前匈奴军队当头遭遇的什么空中火雨,或许就是?出自此人手笔。但在此次会面之前,他却总还保留着一点侥幸毕竟,这里是?匈奴祖庭所在,先灵所佑;毕竟,汉地?的方术与匈奴的巫术也实在是?两个体系,彼此不通门径,不是?没有希望瞒过去。可现在,现在,现在
难道大汉皇帝的方士当真渊博到了如此地?步,居然能跨越两地?文化?的鸿沟,一眼看穿匈奴秘术的底细吗?
右谷蠡王的嘴唇有点打?哆嗦了。作为迷信入骨的草原人,匈奴高层对巫师方士的敬畏恐怕还要在刀剑之上。即使面对风华正茂的霍侍中,他都不是?不可以隐忍潜伏,徐图将来;可现在面临的是?个很可能精通匈奴巫术的顶级方士,那任务就实在有点艰巨了刀剑只能折磨活人,巫术可是?能收拾死人呐!
他踌躇了这么久,是?个人都能看出不对来了。坐在c位的霍侍中皱了皱眉,穆祺则干脆直接站起,用那个发着光的盒子对准了右谷蠡王右谷蠡王的脸色立刻有了剧变,他生怕那是?什么用来下咒的法宝,所以一句假话都不敢多说,只能移开目光,望向?站在一旁的大巫师;期盼着巫师之间能来一波法术对轰,至少也得挡住汉朝方士的猖狂攻击,最好还能爆掉他的法宝。
可惜,往日威风凛凛的大巫师一言不发,只是?悄悄转过头去,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小?巫见大巫,拔茅而弃,此其所以终身弗如;人家实在没有那个法力?,那又能怎么办?
穆祺又道:“请谷蠡王为我解惑。”
右谷蠡王不敢撒谎,但又绝不敢承认,只能硬着头皮回答:“祭祀天地?之后,本来就要呼唤祖宗先灵歆享余福,汉人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实际上讲,呼唤祖先歆享余福应该是?在饮宴之前,而非祭天之后。但穆祺并未抓这个明显的漏洞,他只是?低头凝视那个发光的盒子,仔仔细细又看了片刻,然后再次开口,发出了一些极为奇特的音调古怪、扭曲、含混不清,但还是?能勉强听出来,应该就是?方才巫师们跳舞时念诵的几句咒文。
“那么,请谷蠡王再为我解惑。”他道:“这几句咒文的含义,分明是?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