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沾染俗气”,使者宦官都是俗人,过手后难免会有凡尘的粗浊侵扰;但他这种真命所成、天数所钟、蒙获气运垂青的天子,当然就不在?警告约束之内;属于尘世?中唯一而特殊的例外。

朕躬,有德啊!

天子为自己?的特殊身份欣欣然自得了片刻;随后轻轻抬手一挥既然这奇物只能?容忍他这有德有运的真命天子展卷阅读,其余的俗物当然就不好干涉这至尊与?天命独自往来的珍贵时刻了。使者与?宦官早有准备,看到?手势后立刻行礼后退,绝无迟疑;但皇帝思索片刻,很快再挥了挥手,于是把守在?门外的侍从也退出了殿外,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密室。

闲人退散,天子迫不及待抖开了绢帛,扑面?而来的却不并是熟悉的墨水气息,而是某种神秘而幽微的香味有机化合物总是要涉及到?醛和酮,稀释之后都是会有点气味的;不过,这种从未体验过的味道却极大地勾起了至尊的兴趣,于是他愉快展卷,从头细读了下去。

一如先前的预料,这穆姓方士的文?风和他本人一样的粗暴直接;这封奏章根本没有搞什么文?绉绉的迂回,一上?手就对董仲舒的意见放了大招,称对方搞的那一套天象论调简直是“悖谬狂乱”、“诽谤先圣”;先痛痛快快怒喷一场,再从头做文?本分析董博士是拿《春秋》搞的论证,而穆氏的奏表条分缕析,一一指出,董仲舒的所谓“论据”,不过是裁剪史料、人为扭曲、甚至干脆就是编造的孔子语录。

说实话,对于现在?的学?术界来说,“裁剪史料”、“人为扭曲”、“编造语录”,大概是所有著书立说者都难以避免的过失,所谓时代局限的必然之恶秦汉流传于市面?的书籍实在?是太少、太珍贵了,绝大多数儒生?都没有那个条件博览群书、逐一比对;在?引用经典时多半是纯靠记忆硬记硬背,有所失误在?所难免。至于辩论辩急眼了干脆自己?编一本经典出来那其实也不是很罕见。

不过,公?开的秘密不等于秘密的公开。虽然高层学?术圈懂的都懂,知道为了论点编造论据是业界常态。但这种秘密一旦被公然揭破,那肯定会激发?出难以想象的风波更不必说,这穆姓方士毫无忌讳,居然在文中直接点了各个大儒的名字,质疑他们编造论据扭曲事?实这一套,卑劣可鄙,“迹近杂窃”!

天爷呀,这不等于直接骂儒生?都是文?盲吗?

皇帝读到?此处,都不由微微一愣,随后直起了后背这动作纯粹是出于生?理本能?,是大汉皇帝陛下发自内心的敬意:大汉的儒生?可不是后世?唯唯诺诺的废物,被刺激狠了是真敢拔出剑来血溅五步;而对汉儒的种种刺激中,指着他们鼻子骂伪造骂剽窃骂扭曲事?实,绝对是效力最强、威力最猛、后果也最难控制的那一种。

这人这么猛的吗?

说实话,这篇奏章实在?是大大超出了至尊预期。在最初的谋算里,他还一直担心自己?精心挑中的小小方士胆子太小见识太少,不敢明刀明枪和儒生?正面?对冲,搞不好会损伤制衡的效力;但现在看来,这哪里还需要他再搞什么“制衡”呢?这篇文?章能?直接呈递上?来,那和公?开在?儒生?脸上?拉屎有什么区别?

天子在?朝政中搞制衡搞挑拨,一般也就是拉偏架吹歪风,靠反串和渗透挑动挑动双方的火气,推动两派势力彼此斗殴。但现在?看来,还是小作坊野路子下料猛、效力大,只需真心诚意一次表演,就能轻易达到串子反串几十年都梦想不到?的境界。

面?对这样斩钉截铁、丝毫不留余地的表态,皇帝大感敬佩(太有勇气了!)之余,也生?出了极大的喜悦这姓穆的方士能?毫不犹豫对董仲舒发?起冲锋,那说明他的制衡之策就已经成功了大半。揭短之仇不共戴天,既然方士敢公?开打脸儒家的精神领袖,那儒生?的反击也必将激烈强硬、无穷无尽,战斗到?大道磨灭为止。

这样的抗衡当然是很不体面?、很难看的,但对于已经隐隐生?出忌惮的皇帝而言,给儒家上?上?强度却也没什么不妥很可能?还是一件大大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