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赖于这种宽松温和的气氛,宫中实际上对有才华的高人非常之纵容,轻易不会问责。所以皇帝解释之后,只是稍微教了教进宫的注意事项,多余的一句也没有啰嗦,全部留给几人尤其是穆祺自行发挥。在皇帝看来,适当的保持那种愚蠢、天真而不自知的生瓜蛋子气氛,才恰恰符合“底层商人出身”、“对长安知之甚少”的萌新人设;真要表现得太过纯熟,那反而坏了菜呢。

一切不出皇帝所料,仅仅两天之后,就有黑底红漆的軨猎车停在商肆门口,两位面白无须的宦者自车中走出,毕恭毕敬的向几位商人行礼。检视过中贵人的名刺与信物,一一核对了几人的身份,宦者才开口解释他们的来意即使到了此时,上林苑的宫人依旧不肯泄漏身份,所以只说是自家主人有病,疲惫不能行走,因此邀请他们上门看视,事成必有重谢;但要求他们必须严格保密,一个字都不能泄漏。

“要记住。”宦者温言细语道:“这可是莫大的福分,诸位一定要仔细啊!”

大概是为了表示亲热,他还想和几位方士拉一拉手,安抚对方的情绪。可惜,穆方士见机得快,早就向后一步,将众人护至身前;另外两个武将出身,肌肉遒劲,两只手也握不住。所以宦者看了一圈,还是一把拉住了某位王姓商人的右手,亲昵的轻轻拍打。

某位王姓商人:…………

第17章 召见 二合一

早有心理准备的四人当然满口答应对方的要求,并恰到好处的装出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皇帝陛下还在悄悄地擦手)。宦者将四人引入軨猎车中,关好车窗扣好车门,窗外还特意笼上一层薄纱,绝不让外面窥伺到车内一丁点动静。

等到四人依次坐好,宦者再入内跪坐,温言细语的提醒他们,自己的“主人”身份格外贵重,所以要谨言慎行、注意保密;而提醒完毕之后;两人就紧闭双唇,垂头端坐,再不发一语了。

在外是轻纱笼罩,在内是略无声响,这辆軨猎车在一片寂静中行驶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在某处花草茵茵的地方停了下来。车门外笃笃敲响几声,随行左右的两个宦者立刻起身开门,将四人引了下去。

绕过道路两侧密植的柳树,他们被带入了飘拂摇曳的花丛。绿荫中众人环绕,中间众星拱月的安着一张用纱幔笼罩的软榻,只能隐隐绰绰的看到软榻上的人影。

显然,这就是他们此行终极的目的,神龙见首而不见尾的另一个“皇帝”了。

天颜咫尺,咫尺天颜,相比于宏大严肃的礼仪,这种无声无息而莫测高深的诡秘流程,恐怕更能给人造成精神上的压力。如果换做一个正常的西汉方士,在领略了上林苑这一整套神秘而沉默的规矩之后,神经多半已经在若有若无的猜测中高度紧绷,见到正主后慑于威严,稍一恐吓就要将老底漏个干净。但对于早就经过充分剧透、并且在权力场摸爬滚打过的几人尤其是穆祺而言,这种把戏就实在无足称道了。

比如说,穆祺先前在听长平侯讲解召见细节时,心理就一直有所猜测,觉得纱帐后面的天子看起来是若隐若现,威不可测;但实际上很可能是借着纱布遮挡,在幕后大抠鼻屎之类(以武帝的作风,其实也不是不可能吧)一边抠鼻屎一边听国政,可能也别有一番风味吧。

有此成见在心头,上林苑这番装腔作势的威严,当然也就没有什么效力了。两个宦者快步上前,匍匐拜倒,小声报告了这几人的身份;但因为早有约束,所以还是不敢称呼“陛下”、“县官”,只敢称呼“主人家”。而幕后的主人家听完报告,只轻轻嗯了一声,于是宦者转身传话,让请来的方士们“近前就坐”。

皇帝筹谋已久,早就等得很不耐烦,听到这一句后大步向前,只抬手向纱帐中深深做了一揖,一屁股就坐在了安置在草地的软垫上。

他刚一坐稳,四面人影晃动,立刻就是一阵低低的抽气声!

显然,诸位宫人近侍在禁中随行如此之久,眼中所见、耳中所闻,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胆大狂妄的角色。眼见此人不拜不问,一揖而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