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家后,周时允将书包扔在书桌上,眼神冷淡地重新拉开拉链,将那封平整的信掏出来。
他一下子懈了力气,后仰倒在床上,借着窗外的黄昏看着信封上的那行字。
【如果你不想让它公之于众,就得守约】
黄昏如血的光晕透过玻璃冷冷地抹入室内,均匀地涂抹不详的色泽,像是地狱的大门被打开,逢魔之刻的诡谲充斥着这个瞬间,入目的颜色像是血肉切割后,浓碱液浇下呲呲的鬼乐,在无声地交响着。
周时允勾着嘴角,兴致盎然地打开这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而照片里的男孩正站在路灯下,和一个成熟男人凑在一起,从那个角度看像极了接吻,仔细看他们的衣着打扮,似乎就能发现什么石破天惊的辛密。
而照片背后写了一串日期时间和地址,在两天的一个烂尾楼。
“……”
直到门外响起笃笃的敲门声,男人熟悉的话语透过门扉传来,“宝宝?下楼吃饭了。”
他原本眼睛里情绪浓浅不均,晦涩的冷意和嗤笑交融,偏偏岳承泽的声音一出现,仿佛命运的钟声敲响似的,冰雪消融,春水脉脉,满腔算计突然幻化成真心的喜悦。
“来啦。”
他纯然的眼眸眨了眨,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是没有任何防备的小动物,推开门就冲进父亲的怀里。
“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很好呀。”
“真的吗?”
“嗯,但是……”
岳承泽凑过去听他说什么,就被小骗子亲了亲耳朵,柔软又一触即分,他甜腻地哄道,“就是想爸爸了,好想好想……”
……
父子俩之后便下楼去了,留着那封信躺在角落,在夕阳余晖下像是泛着不祥的光泽。
第46章 池沼/瞬间的捕食过后/他是堕美的樱花
他曾经做过一整年的噩梦。
医院,消毒水,病危通知书,停止的心跳,过往的那些如同走马灯一样翻涌在他的记忆里,不停地加深,镌刻,腐烂……诅咒他此生孤星入命,孑然一身。
他曾经不是这样的,外公外婆一直将他视作心头肉,哪怕后来生病住院,要做长时间的化疗,也从来没放弃过关心他。
托人带来的礼物,微信发来长长的语音,有事没事银行账户上的转款……这些熨帖又细致的关怀如同春水,暂时地浇湿了心口荒芜的土地。
以至于他养成了一副内外反差,乖张至极的性子,骨子里也从来没觉得自己和那些父母陪伴,童年圆满的孩子有什么不一样,常常自我催眠说,老天爷已经对他够公平的了,没有父母又怎么样?他有一对足够宠爱他的外祖,完全可以代替。
这份脆弱的催眠直到那场意外发生,像是小提琴戛然断开的弦,葬礼上一句句虚伪至极的“节哀”,命运将原本的那些美好撕成碎片。
那些大人眼里的探究掩饰得也太不好了,明明嘴上说着以后可怎么办,你小小年纪要给自己做打算,但话音之下的怜悯更像是一把尖刀,虚伪的关心比什么都恶心,如同分赃前的祝祷,犊羊的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周时允从来都不是软弱的人。
也从来不相信这是什么意外。
如果岳承泽当时没来,他没有晕倒,谁再对他多说一句恶心的话,再想出什么恶心的事,就比如那个所谓的叔父,敢做什么恶心的梦,他是真的会一把刀捅死他,再一把火烧了葬礼。
……
回到邯城的时候他病还没好,精神状态很差,满脑子极端的事情。
周时允很厌恶交出心,更厌恶交付给曾经辜负过他的人。
因此他绝对不会主动靠近,虽然明面上表现得泰然自若,将对方当成空气,但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他没有读心术,不知道父亲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些磋磨久了也会怀疑,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冷漠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