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2 / 5)

落地生根。自己能做的,不过是拼命地让自己在这片新的土壤立足,早日把儿子接过来,也让父母有机会来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九四年的春节,令谦没有回老家,这也是他活到三十七岁,第一次独自在外过年。王松带他去自己家里吃了年夜饭,并极力挽留他住下。令谦婉拒了他的好意,吃完饭坐,喝了一会儿茶,就起身回宿舍了。过年了,人人都希望和家人团聚,兄弟情再深也得有分寸,留宿不合适。

第一次在广州过年,舒适的温度,随处可见的绿色,让令谦有种不真实感,如果不是回宿舍一路上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提醒,他几乎要把这一天当成普通的一天。原来,没有北风和瑞雪,没有烘烤的暖气和围坐的亲人,也是可以过年的。回到宿舍,打开电视,把联欢晚会当成背景声总算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孤单。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东北老家。说到电话,还是要感谢王松,王松怕他想家,想儿子,特意给他的宿舍装了部电话,还开通了长途,好让他能经常和家人说说话,好歹能缓解一些思乡情。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听筒里传来母亲的声音,还能听到其他人的聊天声,以及春晚节目隐隐约约的声响,那一刻令谦觉得自己离家那样远又这样近。三言两语的拜年话,一如既往地相互叮嘱,令谦在电话这端用“一切都好”粉饰了几个月来的艰辛,母亲也用“大家都好,不用惦记”掩饰了夜以继日的挂牵。可亲人就是亲人,那些没有说出的潜台词,彼此都能明了。

虎子在电话那端兴奋地喊着“爸爸”,问他过年为什么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给自己买礼物,炫耀着爷爷奶奶、姑姑叔叔给了他多少压岁钱......虽然平时常通电话,但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点上,儿子的话犹如一颗催泪弹,直把他忍了一天的泪逼了出来。

挂断电话,借着春晚喜庆声音的掩护,令谦结结实实地哭了一场。过去过年的时候母亲总说,过年不能生气,更不能哭,开头喜气洋洋的,这一年才能过得热火朝天,可令谦还是哭了。离婚他没有哭,离家他没有哭,新工作做的艰难他没有哭,却在这样的大年夜里痛哭失声。

小时候,父亲教他背“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教他什么是“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彼时的他哪里知道,这些轻轻松松就可以背下的句子,却从来都不是轻飘飘的,那是古人参透了离别的况味,留下的沉甸甸的乡思。

少年时,背到“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令谦的脑海中,总伴有爆竹声和一家人忙碌着年夜饭的嘈杂,彼时的他哪里想到,原来,春节也可以伴随着冷清,也会成为一个孤独的节日。

那些年少岁月不曾深思的问题,如今都慢慢有了答案,那些年轻时代难以理解的踌躇,如今似乎成了常态。人到中年,对生活的憧憬还在,却因为更加具体,而变得更加艰难。生活从来不会轻易让你得偿所愿,也从来不会给你充分的准备时间,改变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手忙脚乱地应对,后知后觉地开悟,可下一次改变到来时,依旧会兵荒马乱,可这才是真实的人生啊!

难说再见

一九九五年,凡江正式退休了。

虽然早在几年前他就已经不再承担重要的教学任务,心理上已经试着接受自己是半个退休人员的事实,但被单位人事员通知正式办理退休手续的时候,凡江的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十八岁走上讲台,六十岁告别校园,四十多年的教育生涯,虽没有什么经天纬地的大成就,但温文尔雅的性格、一丝不苟的教学态度让他收获了极好的人缘,也让他深受学生喜爱和敬重。回顾自己的教学生涯,凡江是满意的,桃李满天下,应该是对一名教师最大的褒奖吧。

学校为凡江和其他几名退休教师举办了隆重的欢送会,这样的宴席凡江几乎每年都要参加,只不过那时候被欢送的都是别人。还记得二十出头第一次参加学校老教师的退休宴时,新鲜之外,更多的竟是一种同情。那时候的凡江总觉得退休的人已经足够老了,老到对这个社会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