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这一年,在历史的进程中,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但对于喜兰一家来说,却具有“划时代”意义,许许多多的事情都集中在这一年里发生,桩桩件件都是子女的人生大事令如产女,令美嫁人,令谦离婚、再就业,令超本科毕业保送研究生......在盘点这一年的过往时,喜兰想,日子虽是喜忧参半地过,但终归是好事多过坏事,坏事也不是彻头彻尾的坏,活着不易啊,但好在多数时候都能苦尽甘来,这样的日子,才不至于被磨没了心气儿,才有奔头,命运没有亏待自己,自己也不能亏待了命运,得继续好好活。
一九九四年的春节,孟家人第一次没有聚齐。节前令谦来电话说,工作刚走上正轨,春节假期不长,来回一趟折腾不说,时间都耽误路上了,不划算,等过一阵稳定下来,休长假的时候再回去。喜兰心里虽不舒服,但也能理解,好在一放寒假秀莹就把虎子送了过来,有了虎子的陪伴,老两口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
令超大年二十九才到家,刚上研一的他,上课之余,一直帮导师忙活着年后的画展,放寒假一直没回来,过完年马上还要返回去。
这要是放在过去,喜兰总要唠叨几句,说他贪玩儿,不恋家。可自从令超保了研,喜兰就再也不念叨了,她和凡江实在是没有想到,四个子女中当初最顽劣的那个,现在倒成了家里学历最高的。虽然令如前两年也进修了本校的研究生,但和令超这种保送的还是不一样。
美院每年保研的名额十分有限,不光文化课和专业课要出类拔萃,还要征询导师的意见,看够条件的学生中哪些人有潜力和培养的价值。美院的导师中不乏国内颇具名气的艺术家,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放荡不羁,性格古怪,轻易瞧不上谁,能被这些人收为弟子,难度可想而知。大三那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油画系的名师阚群峰看到了学生艺术展上令超的作品,那时候“孟令超”这个名字就在他心中留下了隐约的印象,这个偶然也成为他们日后师徒情深的缘起。
到了阚教授门下,一次闲聊说起那场展,阚群峰问令超,“那组人像的原型,是你喜欢的姑娘吧?”
令超一愣,笑了笑,点点头。
“分手了?”
“没有,我们......没在一起过。”
“......哦?那你应该挺喜欢人家的吧?”
令超苦笑了一下,“是挺喜欢的,非常喜欢,可还是没法让她喜欢上我。”
阚群峰看了眼令超,神情从惊讶变成了了然,当年他看到那幅名为“一眼万年”的四宫格画作时就跟同行的朋友说过,“这组作品,不观察入微是做不出来的,这是用了心的。”那幅画作展现的是一个人的四种状态翩然起舞的瞬间、凝神静思的侧脸,眼角滴泪、欲说还休的正脸以及看不清表情的瘦削背影,笔法细腻,然而最打动阚教授的是那画中人的神韵。现在他知道了,作者不光用了心,还用了情。阚教授微笑道,“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可能就是求而不得的遗憾成就了那组作品,也让你有机会继续深造。”
令超没有说话,他一时之间想不清楚,邱天的青睐和保研的机会,哪一个才是大学四年更好的结局。
邱天家的风波过去之后,他们俩的关系近了许多,经常一起吃饭,彼此有演出和展览也会邀请对方一起看,有时候还会叫上许红梅。彼此的同学都以为他俩谈起了恋爱,只有他俩和许红梅知道,他们不过是很好的朋友而已。
大三下学期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就少了很多,邱天在准备出国的事,报了英语辅导班。好像一进入九十年代,很多国人都着急忙慌地想要出去看看,到省外看看早就不能满足好奇心,到国外看看成了梦想。邱天想要去英国继续学习音乐剧,这个理想曾因父亲的政坛风波发生了动摇,又因风波平息而被重新提上日程。虽然最初留在省内音乐学院学音乐剧多少都有些暗恋失败、自暴自弃的成分,但几年下来,邱天的确体会到了这个专业的魅力。当初为了赌气,她已经失去了一次到更广阔的天地去看看的机会,现在,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