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一过,二姐就回市里上班去了。大姐虽多待了一段时间,但因为唐冠杰早已返回开工,她自己又面临着一开学就要进行的副教授竞聘,也不得不提早返回省城做准备。大哥倒是在,可人家也有自己的工作和小家,总不能还像小时候那样时时跟在身???后。
整个孟家又剩下他一个孩子闲在家里,这让令超想起当年待业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情形。只不过那时候出路尚未寻到,再没心没肺也多少有些心虚,在父母面前终归不那么硬气,不能尽兴地游手好闲。如今,有了大学生这个身份,父母对他呵护备至,每天换着花样儿地做着吃,这让他寡淡了一学期的肠胃彻底被油水滋润,人也比刚回来的时候白胖了一些。
再父慈子孝,和父母的话题也还是有限。令超想着和高中同学聚一聚,尤其是当初待业的时候那几个天天一起去小树林闲逛的兄弟。上大学后,令超和高中的同学就很少联系,还是暑假的时候和刘冬在街上打了个照面。也许是过年遗留的氛围,也许是一个人在家实在闷得慌,令超决定见见旧日的伙伴。
一圈打听下来,当初一起游荡的兄弟,只有刘冬和毛毛还在本地。刘冬家是做生意的,门路比较广,在父母的资助下,他在县职校附近开了个音像店,生意还不错。毛毛则接了父亲的班,在县政府的维修班当维修工。
三个人去了当年常去的那家小餐馆,时隔两年,再坐在一张桌上吃饭,熟悉的菜品,熟悉的环境,一顿饭下来,令超却再也找不回当年熟悉的感觉。过去,大家都生活在同样的时空里,朝夕相处,自然有无数共同的话题,可如今,他们之间不仅有时空的阻隔,还有迥异的经历,令超口中自由多彩的大学校园是刘冬他们无法想象也不可企及的另一个世界,令超口中关于学业和爱情的烦恼,在刘冬和毛毛看来,也不过是一个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为赋新词强说愁。已经在社会摸爬滚打两年的他们,太清楚现实生活的艰辛与残酷,那是身处象牙塔的令超几年之内都无法感同身受的。
饭后,毛毛说还要回单位待命,省的领导找不到自己又要发牢骚,刘冬说要回店里看看,还客气地问令超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顺便拿两盘磁带。令超推说家里还有事,知趣地婉拒了。三人在餐馆门口匆匆告了别。
回家的路上,令超无比惆怅,他知道,人不可能永远不变,只是,他没有想到,短短两年时间,昔日无话不谈的兄弟虽不至陌路,却已相对无言。令超悲哀地发现,认识这么久,他们之间却只有过去,没有现在,更看不到未来。而那段共同拥有的过去,也将随时光的流逝一点点变浅变淡,最终成为经不起推敲的回忆,成为莫须有的曾经。
人生的路上,总会有一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邂逅新朋友的甜与错失老朋友的苦,总是交织在一起的,令超劝自己,习惯就好。可真习惯起来,又谈何容易。
寒假结束了,令超背上重重的行囊,再一次踏上求学之路。只是这一次,回校的列车上,令超心底生出了一种过去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从这一次开始,他才真正开始思考自己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自己的未来之路应该如何去走。
万物萌发的季节里,令超回到了学校,见到了小别一个半月的同学。大家分享着从家乡带来的特色吃食,也分享着寒假的见闻。令超时而加入话题,时而跳脱开来,看着大家聊,始终兴致盎然。他想起刘冬和毛毛,想起自己曾经的那些兄弟和高中同学,想起寒假那场匆匆结束的会面,突然感到释怀。人越长大,就越会不由自主地靠近同类,那些旧时的玩伴其实都很好,其实谁都没有变,只是大家都明白了,彼此不是同类,于是从原来的圈子中剥离,去融入新的集体,如此融入、剥离,再融入,再剥离,直到圈子固定,人际关系也相对自在起来。
择友观渐渐成熟的令超,不再为选择什么样的朋友而苦恼。但他还有一桩心事迟迟未了,那就是邱天。初次见面的惊鸿一瞥,二次见面的颜面尽失,邱天就像一个骄傲的公主,舞动着华美的石榴裙,引得无数臣服者拜倒其下,却仍以睥睨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