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总要归根啊,我和你爸出来太久了,该回去了。你大姐陪我们,放心吧。”
去年年末,老两口就和令如两口子商量过了。令如今年十月份正式退休,退休前的这大半年学校没给她安排具体的工作,只是偶尔请她出席一些讲座,或是指导一下青年教师的工作。反正在哪都是待,既然父母执意要回去,她就陪着。令如和唐冠杰说,“爸妈这次要回去,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呢,可别出什么岔子。”唐冠杰说,“放心吧,到时候我请假陪你们回去,我觉得没事儿,就是人老了,想家了。”
春节假期结束前,令谦把弟弟妹妹叫到一起,“老家那个房子已经很多年不住人了,小园子也早就荒了,突然回去我怕爸妈看了难过。永忆寒假还没结束,我也正好有年假,不如我们俩先回老家收拾完再回广州。”
令超本打算今年在天津和省城各开一场画展,现在看来,要把省城那场改到老家了。“哥,我跟知非也不着急回天津,我俩跟你们一起回去,修整老屋子,顺便再找当地文化局的人商量一下画展的事儿。”
令美也想跟着去,令如说“冉冉六月份就要高考了,过完年就开学,你还是先顾一头儿吧,他们四个回去足够了。等冉冉高考完,你再带他回老家,不急这一时。”
四月末,喜兰和凡江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老家,在钥匙转动门锁的那一刻,凡江的手竟有些颤抖。令如扶着母亲挨个屋看,喜兰喃喃不停,“回来了,总算回来了。”当她的目光落在园子里那棵愈发粗壮茂密的石榴树时,眼泪刷地落下来,九六年入住时栽下的小树,如一个正值壮年的卫士一般站在那里,为她、为他们守护着这个家。她就知道,岁月待她不薄,总有些东西守护着她心底最深处的惦念。
园子里只剩下这棵石榴树了,其他的植物在喜兰和凡江离开老家后陆???续荒芜,已经被令谦他们几个清理干净了。唐冠杰买回了好些菜籽和花苗,用了几天时间一一种好。
“都种啥了?”喜兰好奇。
“妈,放心吧,啥都有,还有西红柿呢,令如特意嘱咐我买的。”小唐笑呵呵地说。
“好,好,西红柿好。”喜兰满意地连连点头。
花有重开日,果有再红时,小园子再次郁郁葱葱起来,喜兰和凡江的青春却一去不复返了。
二零一八年,又一季花开的时候,喜兰的身体却更加虚弱,已经完全离不开轮椅了,更残酷的是,她已经开始忘记一些人、一些事。医生检查说,之前就有病灶,再加上年岁大了,已经有小脑萎缩的迹象,目前除了吃药观察也没有太好的治疗方法,你们家属尽心照顾就好。
八十六岁的喜兰有时候分不清自己是梦着还是醒着,好些张面孔在她脑海中重重叠叠,有的稚气,有的沧桑,那些面孔好像属于好多人,又好像只属于几个人,他们对她说很多话,那话里的故事她似乎真的经历过。
清醒的时候,她会和凡江交流这种奇怪的感受,“我好像做了一个特别长的梦,梦见咱们还在老家的院子里,你站院里念书,我爸和你爸在下棋,我妈在灶上做饭,炖的好像是鸡,那个香啊。我爷爷也活着,修他那把锄头,跟我说着话,说啥来着......我咋想不起来了。”
“不着急,慢慢想,实在想不起来就算了。”凡江微笑着轻按她的肩膀。
“不能算了啊,我要是连你也想不起来可咋办呢。”喜兰急了。
“那我就帮你想,总会想起来的。”凡江眼圈泛着红。
一旁的令如看着父母重叠的身影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躲进卧室低声痛哭起来。
园子里的柿子又红了,凡江早就翻不过阳台了,他开门出去蹒跚着绕进园子里,俯身摘下红圆的果子。令如推着轮椅站在窗边,弯下身子对母亲说,“妈,你看,西红柿熟了,爸正给你摘呢。”
喜兰眯着眼睛看着阳光下的那个人,那张脸模糊又清晰。她又恍惚起来,这一幕如此熟悉,是什么时候也有人这样做过呢。她睁大眼睛,想要仔细去辨认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