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宇回到暂住的酒店,还没有喘息的时间,父母亲戚就围上来一个接一个问题地逼问。他的胸口像是被蛀空出了一个黑洞,“我是出去找新工作了,之前已经在网上投过简历,这次是去面试的。”他的谎话说得平稳,心里却是想着撒谎这事情果然多做几次就连心也不会乱了。又或者说他曾经那不曾撒谎的性子反倒成了最好的掩盖。
他一旦走出那个圈,那些自诩看他从小长大的亲戚窸窣的悄声议论就在背后响起,像是成群结队的蚂蚁一般爬进他的耳朵里。那议论中夹杂着些许忍不住的轻笑声,带着不怀好意的嘲讽。他背脊直挺承受着身后头那些长辈的指指点点。刘宇一直以来都觉着自己是个守旧的性子,可现在想想却觉得自己的接受能力实际上很高。
最开始面对这种来自熟稔亲友的视线还有些抬不起头,现在却已经足够平静了。“爸妈,你们先进房间休息,我和叔叔婶婶他们说会儿话。”他连累着父母也被说三道四,他爸妈在这几日连背都直不起,佝偻着只敢把视线放在地面上。刘宇以前的想法有多天真乐观,现在的情境就有多现实可悲。
再加上与邵禾丰感情岌岌可危,他的一腔热情曾如烧过的沸水,现在却渐渐平缓下了火候。他多少沉敛下来了一些,回头去看那些大老远不辞辛劳进城的亲戚,那一张张脸上还来不及收起表情,“叔叔婶婶先回去吧。”他平心静气地说道;“我打算过两个月就把我爸妈接进城里来,村里的老宅收拾收拾卖了。”这话,也就是不会再回村的意思。
这是件大事,容不得刘宇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下决定。“这事儿你爸妈说的算!你个小娃娃在这儿说什么都不做数的。”他们仍以为刘宇还是那个腼腼腆腆内向的刘宇,嘴上也是像为他爹妈不满而数落起来:“你现在还小得很,就一时冲动,等回了村里,我们聚着再好好说一说。”
刘宇吐出口长气,似叹息一样,又对他们的说辞置若罔闻一般重申一遍道:“叔叔婶婶你们先回去吧。”
“这不成!咱得一道回去的!”七七八八的回应此起彼伏。
“我现在手上的存款负担不了十二个人长期的住宿费,如果叔叔婶婶想要在这儿等个结果,那今天之后的住宿费就得叔叔婶婶自费了。”刘宇没有给他们出声的机会,“这里一晚上是七百二十,叔叔婶婶可以先把呆在身上的钱拿出来算一算点一点,看看够住几晚。”他抿着唇,笑了笑,眼角余光却睨出几分嘲色。
看戏看上了瘾,保不准就引火烧上身。
酒店的门板隔音效果不怎好,一进门见父母离得近,刘宇猜测他们也该是听得七七八八了。“……爸,妈,你们找个时间,回去收拾好行李,咱们搬到城里住。”
他妈没吭声,似是默许了。可他爸却是想得多了些,“你说搬到城里就搬到城里?村里那老宅子卖了也不过就几万块钱,在城里能用多久?”
“……先租着房子吧,等以后……”刘宇干巴巴地说着,谈到以后连自己都觉得迷茫,安抚的话说到后头就没了声,他神情怔怔,似是被抽干了心神。
“以后?有个屁的以后!”他爸气得狠了,闷头又到了窗边背着身时不时发出心力交瘁的叹息。刘宇站在门口,他摸了摸胸口觉得里面有些空洞洞的,眼前的画面像是被切割成几块,如溪流下汹涌的暗流,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分崩离析。
他张张嘴,无声地喃喃出男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如同面临绝路下的求救。
到最后这一腔惶然无助被他自己压着平复下来,他付出的不够多吗?不够好吗?但分明邵禾丰却不喜欢他这样,刻意得与他拉开距离,偶尔流露出的冷淡他分明都心知肚明。是不是因为他太过依赖邵禾丰了?
如果邵禾丰知道他刚才那样态度把那些好事的亲戚说了一通,还让人回村里去……不知道会不会夸奖他呢?刘宇的手摸进裤子口袋里攥了攥手机,但片刻后便又松开了。
等到都处理好了之后再去找他吧,也许是真的他这段时间逼得太紧了…如果双方都稍微有一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