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评比那日,府学讲堂内,设了三场公开讲经,三位候选人轮流演讲,众生徒投票选出一人为“学首”代表。
周亦承先上,讲《中庸》为政之本,文辞华美,声情并茂,引得一阵掌声。但他终究刻意修饰太多,有人暗中摇头:“太雕琢了,不够真切。”
次位生徒中规中矩,不失章法,却无亮点。
最后轮到宗辞。
他站上讲台,略一拱手,抬眼望去,目光清澈坚定。
他讲的是《孟子·梁惠王下》:“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宗辞语气不高,却句句直指人心。他讲到为政之道要先安百姓,讲到士子应兼济天下,不应只为一纸功名而读书。讲到宗法纲常,也讲人性根本。
“若士人只修身为己利,则经义不过是一张皮,死读之,终为人笑。”
这一席话讲毕,堂中安静了片刻,旋即掌声雷动。
讲经过后,林夫子登堂,宣布学首人选。
“众票推宗辞,得者七成,理应为先。”
众人齐声附和:“服气!”
那一刻,宗辞站在讲堂中央,不动声色地望着窗外的初秋微阳,心中却悄然一动
邢磊悄悄跟冯贺道,“这一局,不止是赢了周亦承,更是赢得了人心。”
而那站在角落的周亦承,始终未发一语,眼神却如寒潭般冷。
辩论结束后的几日,府学就放假了,乡试的时候,府学会被当作考场,是以如今清空之后被衙门封禁起来。
这几日府城街上人潮如织,府城的所有客栈几乎全都住满了,有些偏远县城来玩的甚至没有房间可住,衙门派了官兵在城门口和主要街道维持秩序,以免发生意外。
就连洛云京家的小院子外面都有考学的书生家属来敲门问,是否有房间出租。
洛云京提前两天就开始紧张,比她在现代参加高考还紧张。
“京京放心,为夫定会考中。”
洛云京这几日给宗辞准备了许多绿豆水,就怕他中暑,还没有胃口,不能熬过几天的乡试。
终于到了乡试这日,本朝乡试比前朝略早,是为了不耽误一些农户考生帮家里秋收。
也正是因此,虽然是立秋了,可是天气依然十分闷热。
宗辞穿戴整齐,由伊老四驾车送往府学,他和邢磊被安排在了‘天’字号考房,正是他们平日上学的地方。
而冯贺比较不凑巧被安排在了‘地’字号考房,和他们俩隔了两条街的阳明书院。
冯贺虽面色沉静,手却紧握袖中,掌心微微出汗。
“宗辞兄,这会不会是个预示?就只有我考不上啊。”
宗辞和邢磊安慰了冯贺好一番,他才出门往自己的考场去了。
洛云京送宗辞出门前,只说了一句:“加油!”
宗辞拦住洛云京不让她去送了,伸手摸摸洛云京的后脑勺,“你还困呢,再去睡一会。”
府学大门外已列着数百名生员,长袍短靴,书卷藏袖,脸上皆带着焦灼与期冀。他在人群中认出几个熟面孔冯铭、周亦承,还有两位学宫旧友,皆朝他轻轻颔首。
入闱之前,例行搜检极严,书箱、文具、干粮、药包,一一查过。宗辞顺从检查,无半句多言。
而那边冯贺却从入场一直都紧张的直抖,一直到分派了号舍,对着东边拜了三拜,口中不知道念着是让哪位大罗神仙保佑了一番,才算消停。
三日考试,每日一题策问,两篇经义。房间是三面砖墙一顶茅草的小隔间,称为“号舍”。木板为床,纸糊窗户,孤灯一盏,写字需借助自带油灯与神志清明。
宗辞坐入号舍,已经热的满身是汗,西北的秋老虎有时甚至比八月还热,他用帕子擦了擦额头,深吸一口气,展开题目。
首日策问:“王道与霸道之别,何以立国长久?”
他笔如流水,不疾不徐,一气呵成。文中不引浮词虚语,只写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