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树管控住所有流民,来禀楼喻:“殿下,流民已制住,该如何处置?”
楼喻吩咐道:“先将庄头好生安葬。”
一股又一股血腥气往他鼻子里钻。
楼喻没亲眼见过死人,也从未见过两人以上的战争场面。
眼前的一切,仿佛一帧无声的画面,不管是狼藉的木墙与地面,还是殷红的鲜血和惨白的尸体,都在告诉他
这是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他强忍不适,逼迫自己冷静处理残局。
“庄头为守护田庄而死,其丧葬金从王府账上出,予其亲属每年适额抚恤金,依照庄头月钱,等额来算。另,庄头护庄有功,赏二十两银。”
庄头家属一边哭一边给楼喻磕头。
楼喻又道:“其余参与守护田庄者,依照功劳大小,皆有奖励。”
冯二笔在旁一一记下。
他观楼喻面色苍白,实在有些担忧:“殿下,切莫太过伤心。”
楼喻却是冷笑一声,对霍延和李树道:“所有作恶者,一律严惩!”
他看向地上痛苦挣扎的刀疤脸,冷冰冰地下了判决:“此人为首恶,待事毕,斩首以平众怒。”
说完这话,他缓缓迈步,却因腿软脚软,一个踉跄,往前栽去。
霍延眼疾手快,顺手一捞,将人扶起。
楼喻下意识抓紧他的手腕。
一个掌心冰冷,一个手腕温热。
楼喻汲取到一丝热度,暗暗打气,他不能让自己露出任何弱势来。
“霍延,随我回主院。”
霍延垂眸应下。
腕上的那只手在颤抖,虽然它的主人正在竭力控制,可他还是察觉到
楼喻在害怕。
第三十三章
楼喻借霍延之力,脚步缓慢地回到主院。
刚跨过门槛,他双膝一软,直直跌坐地上,连霍延都没拉住。
冯二笔心头大惊,忙关上院门,伸手去扶。
楼喻环抱双膝,埋头于臂,声音低涩:“不用。”
阳光落在衣袂上,虽暗绣生光,却无端透着几分冰冷。
冯二笔张张嘴,平日舌灿莲花的他,在这一瞬间,只觉得喉咙被堵,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和庄头没什么感情,庄头的死在他眼里算不得大事,可是看到殿下这般情状,不由哀恸发酸。
他不敢打扰楼喻,只好看向霍延。
霍延只是低眉抱臂,冷冷淡淡的,仿佛因见惯生死而无所畏惧。
“呕”
楼喻突然爬起来,扶着墙角干呕起来。
在和平年代生活二十多年,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会恐惧鲜血。
方才混战时,庄户和流民的鲜血溅洒在地,同黄褐的泥土混杂,弥漫着咸腥的血味,再加上庄头凄惨的死状,楼喻一想到那些画面,就浑身发麻,手脚发软。
他不仅仅是害怕,他更多的是自责愧疚。
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却因他的疏忽而死。
倘若他能对这个时代认识得更深刻一些,倘若他能加强田庄的防御工事,庄头就不会死,庄户们就不会受伤。
他可以想到的,他本该想到的。
是他的错。
他连连干呕,呕得整张脸涨红,眼角渗出泪液,面容惨白一片。
冯二笔心疼坏了,却又不知如何安慰,不禁用眼神示意霍延,让他想想办法。
霍延本不想管,可见楼喻如此狼狈,到底有些不忍,生硬道:“外面死的人更多,你应该学会习惯。”
冯二笔瞪他一眼,怎么说话呢!
楼喻却听进去了,他扶着墙,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接受如今发生的一切。
人命,在他以前生活的时代,是最为宝贵的存在。
可在这个世道,却如蝼蚁蜉蝣,毫不起眼。
楼喻直起身,红着一双眼道:“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