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生知道他自己的心里已经被自己的疑问占据了。赵宇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穿着廉价衣服,为什么不再挑食,为什么去做起早贪黑的货车司机?为什么从前桀骜不驯的宇哥也能在饭桌上对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点头哈腰,为什么那个锐不可当意气风发的少年也会忍气吞声磨平棱角?为什么?为什么?
……但他知道,他可以忍。
曾经的他无法忍受。赵宇于他太过热烈太过矜贵,是最闪耀的太阳,离了他也能兀自发光发亮。而他却是黑暗中匍匐前行的盲者,太阳能照到他已是神的恩赐,并不对他多施舍半分阳光。
十八岁的他被自己日益增长的占有欲和疯狂击败,他为自己的贫穷和无能为力痛不欲生,又因赵宇给他的甜蜜热烈沾沾自喜。他被过度的自卑与自负裹挟前进,明明在意至极却若无其事,明明心怀爱意却冷言冷语,最后几乎是以失败者的姿态逃之夭夭,不敢回头。他以为这六年的自律生活能将他的理智与清醒重新唤回,殊不知这么一点半点的理智在赵宇面前仍然溃不成军。
但到底已经过了六年了,人都是会变的,他自然也能从曾经的自己中挣脱出来。他可以忍,可以放下`身段,可以等待……没有什么不能等的,他都等了六年了。
李安生与赵宇一同坐在后排座位,让赵宇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能够稍微舒服一点儿。这个角度,他低头正好可以看见赵宇的脸,剑眉高鼻,垂下的睫毛,和微张的唇。李安生不知是不是自己摄入的那么些许酒精起了作用,他的手指无法自禁地轻轻抚摸着赵宇的唇,在他唇珠下的凹陷轻轻按压。
这是曾经只属于他的宝贝。
赵宇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在黑暗的车厢内只看见模模糊糊的人影,路边的路灯随着车辆前行在那张脸上打上一闪而过的光。
赵宇晕乎乎地笑了笑,嘴型发了一个“mua”的动作,不经意地碰了碰李安生冰凉的指尖,“宝贝儿,爱死你了。”
李安生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浑身麻木,只觉一阵电流随着指尖传到心脏,心跳如擂鼓。
赵宇醒了两秒,隐约有那么一丝清醒,但很快醉酒与困乏让他彻底闭上了眼睛。
又他妈梦见以前的李安生了,烦不烦呢。――来自赵宇最后的理智。
08
十四中。
一眨眼,已经到了初三的最后一个学期了。这意味着过了这几个月,十四中这群少年少女大哥大姐的不管有多牛`逼,都得乖乖拿着准考证中考去。过了义务制教育,他们再这么造啊作啊,都有的是法子治他们。当然,此刻的十四中的熊孩子们没有一个会因此多珍惜一下此刻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更多的小混子都心知自己考不上高中,只会珍惜这最后死命折腾的时光,教务处里处分通告成打的发,也压抑不住学生们闹腾的心。
这其中赵宇毫无疑问是其中闹腾的最起劲的。他倒不是因为知道自己考不上高中――他当然考不上。然而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赵父早早打点好一切,花了十来万给自己儿子买好了学校,私立的光明高中,闭着眼中考都能进去。里头除了成绩低到在普高线徘徊的学生,就是赵宇这样花钱上学的小少爷。只是赵宇前途已定自然舒坦,他的小弟二狗草鸡却都倒了大霉了,全都被各自家长耳提面命好好学习,每天也不出去吃饭了,放学也不去网吧了,补习班都上起来了,徒留宇哥一个孤胆英雄镇守原地。
宇哥闲的没趣,自然只能折腾李安生。
可怜李安生这么个年级第一的乖学生,临近中考还天天被赵宇拉扯着去打篮球去网吧去打群架――打篮球,李安生白着个小脸儿,去网吧,李安生在一群游戏中写作业,打群架……呃,李安生负责拎包。久了,宇哥也觉得没劲儿,主要是李安生这孩子尽管衣着穷酸,但仍看起来白白净净精精致致跟个贵公子似的,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尖都写着格格不入这四个大字,每回赵宇把这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脸硬塞进淤泥里的时候,他那校园大哥的侠胆心肠都有那么一点不得劲,当然,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