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叔一贯嘴毒,损人但不刺耳,许戚听着更觉得像关心,低声为自己的宝贝相机辩解:“我买来花了八百,拍照也不糊,没有你说的那么差。”

良叔立马接下话:“那是我教的好,没有相机什么事。”

许戚抿唇笑了笑,没说反驳的话,心中郁结在和良叔你来我往的聊天中渐渐稀薄,消散。

这间不大的照相馆到现在已经是第二十个年头,开在许戚高中必经的一条路上。

十年前相机拍照用的是胶卷,要进暗室才能冲洗出来,留下来的习惯导致许戚依旧会说‘洗照片’而不是‘打印照片’。良叔说他活得还不如他一个老头紧跟潮流,事实的确是这样,照相馆的服务一路新增迭代,到现在大部分人都改用手机拍照,生意也平稳日上。

店里除了良叔没有其他员工,许戚周末有时间会过来帮忙,不拿工钱,报酬是良叔这里的设备想借都可以借,需要打印照片随时可以过来。

良叔边骂许戚大晚上不睡觉过来打扰他一个老头清净,边把选出来的照片一张张印好。许戚拿起还发热的照片,有他平时拍摄公司外的天空,家楼下的桂花树,小区里只见过一次的流浪猫,还有廖今雪在诊所里,安抚那个哭泣的小男孩。

拍摄的角度毫无技巧可言,仅仅因为画面里的人,整张照片多出一份浓厚的氛围感。

捏住照片边缘的手指不自觉紧了紧,压得廖今雪侧脸模糊一瞬,很快松开。良叔干完活嘴巴终于消停,坐下来对许戚的拍摄成果一张张点评,什么‘结构不漂亮’,‘这猫的神态抓得太憨’,等捻起一张廖今雪的照片,良叔把老花镜推远,紧锁眉头细细打量。

“拍得难看,人挺帅。”

照片一个角还没沾到桌面,良叔重新拿了起来,二次估量完,无比肯定地指着照片上的廖今雪说:“这不是你高中常拍的那个小子吗?”

许戚手腕抖了抖,照片掉到地上,他弯腰狼狈地拾起来。

“你还记得......”

“我没老到忘事的岁数,”良叔最不乐意别人说他老,记性差,点着照片信誓旦旦,“这张脸让我忘都忘不掉,你们怎么又碰上了?”

喉咙略微发干,许戚低声说:“去看牙的时候正好碰见,他现在是牙医,我们还一起叙了会旧。”

“这样...”

良叔嘟囔了几句‘有出息’,剩下一句没有多问,把照片重放回去。

他和许戚认识这么多年,从某种程度上是和许戚一样的怪人,规矩之一,绝对不会过问照片里的故事,再怪也不问,从来只点评拍摄手法。

但这次,良叔鲜少多说了一句。

“从不见你拍人,倒是爱拍他。”

无心一句在平地砸出重重声响,砸得许戚砸头晕目眩。

照片里,廖今雪的侧脸与十年前青涩的面孔交替闪回,像要连根带刺挖出那段被竭力藏起来的两年。

重逢到现在,许戚一直回避对视,回避提起,那段本该和学生时代一起封存在十年前的往事,总有一道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提醒,逃避不代表就此抹去。

与廖今雪有关的所有记忆,都刻在晦暗无光的阴霾里。

第4章 “他的眼睛”

“许戚,你也太没用了。”

“不会真的晕倒了吧?”

......

许戚眼前的光晕忽明忽灭,一会是水库黑压压翻涌的水浪,一会是阳光烧灼的气息。不记得过去多久,硬邦邦的塑胶跑道硌着恢复触感的脸颊,疼得许戚抽了一口气。

手心撑住地面缓慢直起身,远处打球的男生刚好失手扔来一颗篮球,弹越球筐,差点擦过许戚脸颊。

人群为这个巧合爆发出一阵笑声,没人去看许戚苍白如纸的脸色。

“你们别欺负许戚了,要打球就好好打!”

女生清脆的声音把看热闹的男生们一一骂了回去,篮球原路丢回,许戚抬起僵硬的脖子,站在面前的林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