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澜正端坐于正堂上,瞧也不瞧一旁人端上的茶水,叫一旁平阳候连大气都不敢喘。

江浙之地虽极为富庶,所任无一不是肥差,巡抚一职却也不是寻常人担得起的。

何况他赴任时,江浙总督“恰巧”在来京述职的路上暴毙而亡,故此他虽名为巡抚,却行的是总督之实。

而谢澜在任的三年里,镇压叛乱,重修地方律法,整肃军纪,整顿商行地方官抱团成风的风气,为此没少被江浙地方的世家们参。

但他只当作耳旁风,径自去做,竟也作出了一番不小的动静来。

……只是其中他究竟使了何种手段,便不好说了。

思及曾听闻的种种,再看他沉着的脸,平阳候只觉得后背直冒汗。

哪知随后,他便瞧见谢澜在见到堂下匆匆小步过来的,小脸微微染上些许红晕的青色身影时,忽地笑了。

“无事的,文茵,莫要着急。”

听贺文茵轻声喘着,谢澜忙温声指指身旁软椅,

“莫要着急,慢慢来坐。”

此后,等她匆匆行过礼,在一旁拘谨缩着身子坐下,喘声渐渐缓下来,他才微微低头过去,轻声道:

“我听闻你接下了吏部尚书府宴的帖子,恰巧近来无事,便想着过来接你同去。”

闻言,贺文茵抚着胸口说不上话,只没好气地点点脑袋。

他怎么这么闲呀!

关于谢澜,她最近唯二听到的传闻就是此人近来因着在江浙积劳成疾,被圣上特批了三月有余的休沐,待养好再就任都察院左都御史一职,另加封太子少师。

另外一则是贺文皎神神秘秘和她说的。道她的丫鬟去淑芳斋买小食时正巧碰见齐国公府的人,似乎是要直接将大师傅聘去府上。

“以后你可有口福了。”贺文皎那日感叹到,

“今日我的丫头再去时,那师傅已然不在了,连带着好些点心都换了样式和口味。”

听着谢澜平淡应着平阳候的恭维,贺文茵如是想着,悄悄瞧了他一眼。

谢澜今日穿的仍是绿衣,衬得他剑眉星目,芝兰玉树,面色红润康健无比。

一言以蔽之,怎么也不像是积劳成疾的模样。

那话怕就是个托词罢?

在心中默默叹一口气,贺文茵只得垂着脑袋发呆。

……好烦。

她既不爱听平阳候阿谀奉承的恶心声音,也不爱去那种人多的地方。

还要匆匆来见他,连话本子的收尾都没好好收。

“走么?”

正抱怨着,她耳边便忽而传来了谢澜的声音。

这莫名其妙的一声吓得贺文茵猛地一激灵。

颤巍巍地抬头一瞧,她发觉这人微微着矮身,正稍有担忧地瞧着自己,薄唇还在一张一合:

“还好么?要不要同我一辆马车?”

为何要同他一辆马车?

贺文茵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眨眨眼,不解地瞧着他。

谁知谢澜见状却笑而不语,只指指正堂窗外。

只好顺着他指的方向瞧去,贺文茵远远便望见了她的大姐姐与四妹妹正在互相指指点点,扯头花扯得不亦乐乎,细细侧耳听去,还能听到隐约有声音传来。

“为何……大姐姐就……坐有暖炉的车?”

“家中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忘了吗?”

看着一旁平阳候尴得近乎要绷不住笑,贺文茵心知他过会定是要去那边发火,只好对着眼前人点点头道:

“嗯。”

缓步跟着谢澜的袍角上了国公府马车,贺文茵垂着眼挑了个最角落的地方坐下,方才开始打量起这里。

方才见这车时,她便觉得大得不寻常。哪知进了里头,竟还是别有一番洞天。

粗略望过去,这一辆马车能顶一间小厢房。

右手侧摆着张铺着软毛毯子的榻,左手侧摆着成对黄花梨桌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