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疏和雨眠紧张的叫喊声中,贺文茵跳下了那堵极高的院墙。

平阳候府是栋南北临街的大宅子,她往日发呆时总能听到玄武大街热闹非凡的声音,却已然有些忘了墙外的光景几何了。

走出小巷时,午后的日光甚至晃得她睁不开眼。

春山院内光线不好。院内她曾经栽的竹子太高,竹叶挡住了本就不大的一方天空,叫贺文茵竟有些不适应此刻的光亮。

但她并未闭眼,反而睁大眼去看这条大街:

看过路的商旅及车架,去看沿路琳琅满目的小摊,看这难能可贵的一切。

她已经许久未曾见到这样宽阔的世界了,往后或许也不再能见,自是不能浪费了时间。

这半日,她带着帷帽,同月疏雨眠好好地逛了一番这京城最繁华的大街,拿前日收到的分红买了好些平日里舍不得买的物件。

而近乎黄昏时,还在大街尾端的园子里偶遇了一只漂亮得要命的三花猫。

“哎呀……咪咪,过来过来!”

贺文茵平日里笑的时候,全然看不出半分女孩的鲜活气,仿若是将那笑相分毫不差地刻在了脸上。

但抱着这猫,感受到猫湿乎乎的鼻尖蹭过她的脸时,她是打心眼里快活,只是弯着眼睛一笑,便叫一旁的二人呆住了。

只是笑着笑着,她却抱着猫蹭了蹭,末了拍拍它,将它轻柔放回地上,语气中满是无可奈何的惋惜。

“……可惜我没带吃的……我也没法养你,太穷啦。”

……

京郊。

第一眼看到那个带着帷帽的窈窕身影时,谢澜正驾马疾驰在进京的官道上。

彼时他为了尽快进京已然两晚未曾歇息,精神近乎恍惚,好几次险些从马上摔落下去。

然而,纵使隔着马蹄飞踏扬起的尘灰,纵使已然许久不曾见到活生生的她,谢澜也一眼便认出了站在路边的女孩。

她个头算不上高,墨发仍是胡乱梳着,一袭白衣在微风中飘飘晃晃。

或是因着手中抱着团毛球的缘故,嘴角处扬起一个柔软的弧度来。

一切都那样熟悉,那样……叫他,无法克制。

恍惚间,他忽而便觉着自己早已随了她去的魂魄又回到这具身体里来了。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莫名仓皇。

顾不得身后的一干随从与车驾,他利落地飞身下马,衣袂翻飞间,不过转瞬的功夫,便到了少女身侧。

只是他忽地不敢向前了。

第7章 谢澜(修) 一个开口便是要把一切给她……

眼瞧着天色不早,贺文茵便准备走人。可那三花将将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不知何处又走出只灰狸屁颠颠地跟了她一路。

本着不能厚此薄彼的态度,她也将它抱了起来。

但不得不说,这委实不是一只称得上可爱的猫,相反,月疏见了它花不溜秋的脸笑得直咳嗽。

但它偏生又黏人得紧,于是贺文茵索性摘下帷帽来任由猫蹭她的鼻尖,拿着手上的野草逗它玩。然而她将将够上帽檐,便感受到了一道遥远的视线。

……不远处,似乎站着人?

于是她压下帷帽,遥遥望去。

眼下已是傍晚,又是秋中,天气寒凉得紧。而那人着一身单薄黑衫孑孑而立,风刮得他满是尘土的衣角猎猎作响。

平心而论,纵使隔着帷帽,贺文茵也能看出他生得极为英俊,称得上是“神仪明秀,郎目疏眉”,身姿则如瑶林玉树一般,叫她看一眼便觉得像是画中的仙人。

可这般的美男子身上,偏偏挂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几片枯叶,在他衣衫上晃晃悠悠地打转。

不仅如此,细细瞧来,他的额发竟也有些乱了。可他却好似并未察觉一般静静立在那儿,面上都有些失了血色,手也在微不可查抖着。

再一看……他的眼圈竟是在发红吗?

不,怎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