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的家乡在栎阳,说是老家,其实奴婢也不是很记得了。当年闹了粮荒,奴婢的爹娘弟弟都饿死了,奴婢就流浪到了咸安,在慈幼堂里待了一小阵子,后来被张总管给买了回来。”她口中的慈幼堂,又叫养生堂,是收养孤儿寡女的地方,在各地皆有设立,由地方官府管制。
据说有些地方,每月十五的子时,养生堂的人就会驾着牛车,摇着铃,谁家有不要的、养不起的、亦或是见不得光的孩子,就会悄悄地把婴孩放在门前。故而说人坐牛车,也是一句骂人的话,便是有爹生没娘养的意思。
当她说到“这徐府里大部分的下人都是这么来的”这句话的时候,我心一动,不自觉地就脱口问道:“那陆管事……可还有个弟弟?”
“弟弟?”碧玉偏着脑袋仔细地想了想,说,“诶,奴婢在府邸里干了好几年活儿了,只知道陆管事好像是张总管从老家那儿带回来的孤子,从没听说过,他还有其他亲人。”
碧玉一句无心的话,于我心间,可谓是一石激起千浪。
“少君?”碧玉唤了一唤我,我有些失神地道:“你先下去罢,我有些乏了。”
“是。”她出去之后,此间便剩下我一人。我独坐着,心中迷惘渐生,本来好似强压在心底的东西,又在这时候倾倒而出他为何要骗我?
我的手心攥了攥,忽而想到,如果陆青苏没有弟弟,那么他对我……思绪万千,不知从何述说,终是一场枉然。
我心神不宁了一整天,直到夜里。
徐长风这几日回来得颇早,有时候还能赶在晚膳以前。我和他平时没什么话可说,我也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倒也过得自在。今夜,我有点心不在焉,哪想却被他看了出来,停下筷子问道:“可是这几日陪着珺儿,觉得乏了?”
我闻言,忙一摇头:“没有的事……”
徐长风静默了会儿,而后便伸过手来,我掌心一颤,就被他给握在手里。我微微一怔,不由抬起眼来。他虽是静静看着我,面上却好似有些赧然,过了好一会儿,便听他沉声道:“先前,让你受委屈了。”
那一晚上,徐长风同我温存时,比之之前,更是体贴。我双腿并拢,斜着架在他的肩头上,他将我臀部托起,腰下悬空,他在我身后半跪,提腰猛撞。我面泛桃色,仰着脖子不住轻喘,脑子被顶得空白。许是这个月的最后一晚,他今夜里兴不可遏,那粗头频频磨蹭,肏出水来不止,我求饶地唤他“官人”之际,反是换来一顿狠抽深送,直弄得那承欢之处淫水泱泱,狼狈不堪。
事后,徐长风未从我身子上起来,而是与我同卧,算起来,还是我跟他成婚以来的头一回。我躺着越久,就越是清醒,不禁抬头看了看,目光便正好同他撞上。烛光下,那目色凄凄,我便是没话也找了一句话,讷讷地说:“官人……在江北,待了多长时间?”
徐长风竟也认真想了想:“那是太初九年,我正好十九岁。”他别开眼,缓缓道,“当年,我到江北时,正是四月,这时节,京城已是春暖花开,那里仍是冰天雪地。我平日虽有练武,可比起真正的武人,尚欠几分。故此,我初到江北,就整整病了一年。”
江北位于我大郑北方边境,比起上京,自是荒芜得多。说来,徐长风那时方考中进士,本该同他父亲族兄那样步入朝堂,未想到却自己放弃了大好前程,跑到了那荒凉旮旯。听他提起,我思及他当时也未及弱冠,一人在边境病了整年,一个不好便会送命……想到这儿,我的心似乎跟着抽了抽。
徐长风接着说:“江北一年里,有半年是严冬,天地尽是白霜,到了炎夏却又极热。也因着如此,更能锻炼心志,自古江北出名将,这说法也是由此而来。”他语气轻道:“一年之中,春秋很短,饶是如此,骑马上坡,亦可见辽阔北地,苍穹如镜,长天秋水共一色。”不过是只言片语,我便模模糊糊勾勒出那幅景象。
徐长风止声,良晌,我听见他翻了翻身子:“再来一次。”
他俯身时,我便静静将眼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