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 华灯初上。
从渣甸山俯瞰,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闪烁着冰冷的?辉煌,璀璨灯火倒映在维多利亚港, 像一条流动?的?金箔,奢靡而?虚幻。
鹦鹉停留在架子上。
突兀地学舌:“出去?!出去?!”
闻老爷子正慢条斯理地剪着雪茄,瞥了眼?聒噪的?鹦鹉, 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这才看向始终站在面前的?温择奚。
温择奚站得笔直, 眼?神沉静。
“你还?真是变了不少。”闻肃终于开口, 不怒自威, 视线让人感到无端的?压迫,“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温择奚抬眸看过去?,语气?不卑不亢地重复了一遍方才说的?话:“您当初给我?的?所有钱,连本带利,都在这里了。”
他将一张卡放在了桌上,动?作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闻肃表情似有诧异, 又瞥了一眼?那张卡, 笑了一声:“我?没让你还?钱。”
温择奚沉默一瞬, 深深地鞠躬, 只是道:“多谢您的?栽培。”
老爷子知道温择奚还?钱是为了什么。
“择奚, 你同小姝一样聪明, 我?当初是真的?对?你刮目相看, 有心想好好栽培你,可惜了……”老爷子视线平淡地睨过去?,提醒他一个事实, “但你还?是不明白,有的?事,从出世?就注定,唔系靠还?钱就可以改变嘅。”
温择奚的?指节微微收紧,喉结滚动?了一下,但面上仍维持着平静。
老爷子忽然换了个话题,语气?甚至称得上慈和:“小姝好快就要结婚了,你知啦?”
温择奚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
沉默几秒,他垂下眼?睫,嗓音低哑:“我?知。”
“嗯。”老爷子看到他的?反应,笑意更深,笑意却不见眼?底,“择奚,你在明德教书,我?不干涉。但是有的?界限,不要越界。”
“……”
老爷子轻轻放下雪茄,语气?里带着隐隐的?警告:“否则,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温择奚闭了闭眼?,忍不住说了一句:“可是,诺宝唔中意佢!”
老爷子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反问:“佢中唔中意好紧要吗?”(她喜不喜欢很重要吗?)
“……”
“攞住你张卡返去?。”老爷子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站起身,“国外画画赚钱都唔容易,你走吧。”
……
温择奚离开别墅,沿着山道一路往下走,港岛山间的?风掠过他的?耳畔。走到半山腰,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繁华的?夜景在他脚下铺展。
有时候他厌恶港岛,厌恶他一出生就被抛弃在这个拥挤又冰冷的?地方,
以前甚至时常觉得他不属于这里,港岛的?纸醉金迷属于有钱人,不属于他。这里的?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没人会为他驻足,更没人会在意一个无名之辈的?挣扎。
直到遇见岑姝。
风忽然也变得温柔。
温择奚路过了学校主楼旁的?涂鸦墙,曾经的?画面浮现在眼?前,他和岑姝在那面涂鸦墙上留下过痕迹。
她写
「自由。自由。自由。」
那时候他静静看着,什么都没有写下。
却在第二天夜晚独自折返,在旁边补上一行小字:
「记住我?」
后来他去?了悉尼,然后是巴黎、纽约、佛罗伦萨,又陆陆续续走过曾经去?不到的?城市。
他的?生活里几乎被画画占据,画画也成了他的?救赎之一。
曾经的?骄傲被他自己亲手粉碎,只要有人愿意出高价,他什么都能画。
他要赚钱。
拼了命地赚钱。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很像手持着锈剑冲向风车的?堂吉诃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用最愚蠢的?方式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