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句话,他确实说得很对。

中文,当真的是世界上最复杂的语言,一句话总能有那么多的含义,让人难以理解。

后来,他们再没说过话。不知道是不是开的药里有安眠的成分,沈南初后来竟是睡了过去。

半夜医院嘈杂的急诊室,她裹在一件薄羽绒里,脑袋歪在铁板凳上,竟是奇异的好眠。

梦里像是又被人拥在怀里,熟悉的体温将她温柔包裹,炙热烘烤中暖得她要流下泪来。

耳畔似有谁在叹息,带着疼惜与无奈,低低的,像是海城回暖时潮湿的空气。

睁开眼,发现自己脑袋正靠在旁边的柱子上,对面的窗子映着青白的晨雾,天空褪去昨夜沉沉暗色,已然露出螃蟹的青壳。

旁边一个穿着制服的阿姨正拿着抹布在擦拭长椅。

居然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沈南初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转头立刻往旁边看去。

那里却是已然空空如也,除了几个空板凳,什么也没有剩下。

她伸手过去摸,掌心里只有板凳上冰冷的花纹,空落落地印上来。

沈南初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竟也没有叫她。

昨晚的一切,就如同这些年她最常做的那个梦。

全是自己无望的奢念。

呆坐了一会儿,她突然感觉很冷,将手重新插回衣兜里,缩着身子低下头,下巴却忽然埋进一团绵软里。

低头一看,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了条围巾。

灰色格纹的羊绒围巾,很眼熟。

昨晚她还看见它挂在陆时砚脖子上的,搭着他的毛呢外套,特别的好看。

他什么时候把围巾系到她身上的,她竟也是一点感觉没有。

不知道吃的什么药,竟沉成这样。

沈南初缩着脑袋,整张脸几乎都埋进那条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深吸了一口气,虽然鼻子还是不太灵光,但隐隐已经能闻到那熟悉的木草香了。

闭上眼,有一刻错觉自己正被他拥在怀里。

原来昨晚的一切,也不全是梦。

舔了舔唇,忽然又想起昨晚偷来的那个吻,梦幻得像是梦里吃到的一颗糖果,光是回想都能从喉咙里甜上来。

回到家,她把那条围巾珍而重之的放在床边的抽屉里,手掌一遍遍抚上去,直将上头的折痕抚得一点不剩。

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接起竟是Stone Ventures的皮特,上回帮她们忙的那个老外。

“Shen小姐,如果方便的话,周一上午十点把你们的项目策划书送来XX大厦,我们评估一下。”

这个意外之喜来得猝不及防,连玲姐都非常吃惊:“怎么突然又改口了呢?难道是我这阵子跟皮特的交流有了成效?原来外国人也吃这套?”

沈南初也不知道,想到那条围巾,她生出一点小小的希冀。

昨天晚上,他会不会有一点点认出她来了,所以才会破例给他们一个机会?

但也只是想想,全然不敢奢求。

陆时砚不是这样的风格。

那人从来都是公事公办的,以前在医院,有人给他塞红包,都会被他当场打回去,更不用说因为一晚的相处,而给一个陌生人那么大一笔投资。

那天过去,果然也只有皮特一个。

这个白男比初次见面时热情了许多,非常之随和健谈,甚至在她不经意提起陆时砚时主动说起他的行踪:“Eli这几天不在南城,他去京市了,好像有什么重要宴会需要参加。”

沈南初脑子嗡的一下,马上想起那个报道。

出门后她鬼使神差,重新查起那条新闻。

陆氏集团的少东家与方氏千金的订婚宴,果然是在昨天。

“好在,都过去了…”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陆时砚的这句话究竟是哪层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