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个人是这般吗?
他想起过去师父饮醉到深夜,坐在屋瓦之上独自拉二胡的情形,叫人看着无端便是一场悲怆。
可秦离书的爱太平静了,仿佛心中没有半点风月,只要在这山中,在这人所在之地活着,便是一场爱慕的始终。
随义八想着,心中便想起了一人。他转头看见梅山主盯着自己,想是已看了他许久,那深眸中似乎有着无数计算,随义八心生厌恶,撇开了眼。
“我有一事问你。”随义八道。
“说。”
那梅山主隐匿杀气时,便容易让人错认为是个举世无双的翩翩公子。一袭水墨素杉,一把折扇,然而轻笑时却总让人觉得邪气。
随义八不想看他,他望着一旁的一盆松栽问道:“当日夜闯女昭派羞辱叶素清的人是不是你?”
梅山主对随义八的问话丝毫不在意,他只觉得随义八这般不敢看他的模样有些可笑,心中便起了几分逗弄之心。
“我神功未成,无心风月。”
随义八闻言皱眉:“那究竟是何人所为?”
“怎么,随大侠也懂得怜香惜玉?”
随义八哼了一声,说道:“我与叶掌门乃君子之交,不是你想得那般龌龊。”
梅山主靠近随义八,手指才搭上他的肩,便感觉随义八浑身一震。他低笑一声,靠着随义八的肩头说话,气息若有似无的吹拂到随义八的耳畔,眼见着那耳朵慢慢地红了起来。
“那日你不是已经亲手杀了羞辱叶素清的人么?”
随义八忍住没伸手去抓红得发烫的耳朵,随口应道:“我何时……”话才说了一半,蓦地一惊,“难道是他?”
随义八猜到的人是席铁树。
他又摇头,连声说道:“不可能是他,席铁树被清水祖师渡化一心向佛,若非妻儿被杀也不会还俗犯下杀孽。他怎么可能做出欺辱叶素清之事?”
梅山主嗤了一声,起身离开随义八的肩头,闲靠在身后的椅上,修长的手指在展开的扇面上慢悠悠地划着。
他语气倨傲道:“他妻儿的骨灰皆在我手上,我要他做什么他还敢不做吗?”
“你!”随义八舌尖转过几句“人面兽心”,“衣冠禽兽”,“阴险小人”骂人的话,然而目光落到那划着璇玑扇的手指上时,又一个字都骂不出口。
他忍气吞声道:“你这般做又有什么意义?对你有何好处?”
梅山主头微垂,似乎是看着手中的璇玑扇,但他一双散发凉意的眸子却又抬起来直直盯着随义八,口中说道:“待你师兄从山下归来,你便知道对本座有何好处了。”
“我师兄绝不会这么做,你在瓮江一战救下他将他收留在山中的确于他有恩,但师兄并非善恶不分之人,他本也是江湖正道举足轻重的人物,白家与女昭派前掌门亦有姻亲之缘,我不相信他会灭女昭派一门。”
梅山主笑:“倘若他灭了呢?”
随义八摇头道:“我不信。”
梅山主起身,身影笼着坐在椅上的随义八,他如泉鸣般悦耳动听的嗓音,此刻便如从修罗地狱中恶鬼所发出一般。
“你不信。本座偏要让你看看,这世间的善恶之分,究竟是你说得算,还是本座说得算。”
那日言谈不欢而散后,随义八再未见到梅山主踏足琳琅楼。祸害不来,随义八的伤自然很快便痊愈了。秦烟自从认出随义八是当年的恩人哥哥,便常想来琳琅楼探望他,可山主治下森严,没有山主令她也不敢逾矩,每日来只敢在楼外与随义八说话。看到秦烟这小丫头殷殷切切期盼的站在楼外,随义八便觉得自己像是被宝塔镇压的妖怪,而在塔外的是苦苦等候的妻子。如此一想不禁毛骨悚然。
这日秦烟又出现在楼外,只是神色看起来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心事。
在随义八再三追问之下,她才道出女昭派已被灭门。随义八闻言不可置信,脑中无数念头闪过,最后停留在那日,那人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