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眉心微蹙,满面不愉的样子,夕影暗忖:这不肖弟子与大魔头该不是那种关系吧?

这是……吃醋了?

凡间话本里常有仙魔虐恋,相爱相杀。

最后,要么反目成仇,一死一孤独终老,要么高岭之花跌落神坛,甘愿为爱出卖自己同门。

不晓得这不肖弟子是哪种。

夕影眼底玩味愈盛,掩在簌簌长睫下,配上小兔妖那张怯懦的脸,并不能看出他揶揄的笑意。

仙尊烦躁至极,瞪了眼苍舒镜,冷声道:“你过来。”

苍舒镜走上前,仙尊握住他手腕,探了探灵脉。

他面露讶色,几乎维持不住清冷矜贵模样,重声道:“你怎么回事?!我跟你说了多少遍,让你别再用灵脉温养那人碎魂了,灵魂都凑不齐,你养着它又有什么用?他是被极刑之刃击碎魂魄的,里面掺杂着九天霜雪,同一般凡尘的雪可不一样,你这样下去迟早要因冻凝而衰竭灵脉。”

苍舒镜面无表情地抽回手,垂睫道:“那刚好,救不回他,我就将灵脉赔给他。”

“你!”

“好了,我来又不是同你说这个的,这是我的私事,你不用管。”

仙尊哑然。

长叹一声,怒气冲冲地朝夕影喊道:“你滚出去。”

你叫我滚,我就滚?

嘁,真是不肖徒孙!

但为了听到这两人狼狈为奸的秘密,夕影还是麻溜离开。

霜殿内布下一层结界,化神期以下并不能窥探到什么。

但夕影是神,就算没了灵脉灵核,他天生神躯,又有什么是他听不到的?

夕影一退出,玉挽仙尊便急着要说话,却被苍舒镜打断。

苍舒镜:“你觉得那小兔妖熟悉吗?”

仙尊愣了下,皱眉问:“什么意思?你真将他当作他的替身了?”

苍舒镜:“我从未将谁当作过他的替身,没有人配得上。但我必须找到他。”

仙尊:“他的残魂就在你心口灵脉里养着,你到底在想什么?不管是投胎还是夺舍重生,没有完整的魂魄都不可能做到。”

仙尊眸色悲悯,叹息一声:“阿镜,你真的疯了。”

“不止你一个人这么说,我不在乎。”

苍舒镜嗓音冷沉,看着像是谁也破不开的冰,实际上,他已如篝火余烬,冰凉漆黑的夜里,只有那点随时会湮灭的星火在苟延残喘。

“真的不觉得……他熟悉吗?”

苍舒镜又问了一遍。

仙尊薄唇微动,他若道“不像”,怕不是会立判苍舒镜死刑。

苍舒镜于他而言还有价值。

仙尊冷哼一声:“随你吧,我看不出来,你高兴便好。”

他是真看不出来那小兔子有什么特别的。

除了那双手,眼尾下的那枚小痣,以及时常被吓得露出怯懦本性的眼神。

他与夕影半分不像。

仙尊默默回想。

就在这座霜殿前,玉石长阶下,夕影曾为了获得力量,一步步膝行向他,匍匐在他脚边,自荐枕席,求他与他双修。

那时候,夕影是那样卑微,那样疯狂,又那样倔强。

眼底的狠疯劲绝不是那只小兔妖能模仿出来的。

夕影就是这样,一边阴郁怯懦,一边又像坚韧顽强却又昳丽的兰草。

他迎着寒霜,逆风,不择手段,只为夙愿。

如今想起,犹然唏嘘。

玉挽仙尊其实也不那么希望夕影死,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需要夕影的灵脉,又诓骗夕影为他去取灵珠。

他早就与夕影不共戴天了。

他和苍舒镜不一样。

苍舒镜一直幻想着破镜重圆,仙尊却极清醒地明白,这样浓深的仇恨,怎么可能化解得了?

只是,曾经那个坚韧的少年,至死都不知,一切都在他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