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外站着的侍婢和下属屏住呼吸,瞪大眼睛。

偏偏他们眼中情绪不稳, 时常发疯癫狂的魔主安静地像个傀木假人。

既没动手掐上那美人的脖颈, 也没有勃然大怒地将人挫骨扬灰。

反倒低眉顺眼地垂睫瞧着那截从袖口探出的手。

眼底尽是痴迷。

看得夕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抽回手, 暗忖失策了。

他刚刚的行为对于这个变态来说不是羞辱, 倒像是赏赐。

真够恶心的。

“你要去哪儿?”

苍舒镜急着拽住他袖子, 夕影往后一抽, 勾唇笑道:“自然是回永宁城,不然呢?你后悔了?打算杀了我?”

魔域的路他也探明白了,再留就没什么必要了。

师兄那边的事估计有些棘手,都过去这么久了,没在永宁河边寻到他,按理说该以玉珠找他才对。

这天下太平,有什么事能绊住师兄的脚呢?

夕影能想到的,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殊命谷底的异兽爬了出来,天虞压不住,才唤师兄过去。

但殊命谷底是夕影以精魄化仙山镇压住的,若谷中出事,他不会毫无感应。

要么便是眼前这个忽然冒出来的魔主搞事情。

九荒魔域复苏,不是小事。

“你要离开?”

苍舒镜嗓音骤冷。

他到底是清醒了,认清眼前的人,绝不会是他的小影。

可他看着那张相似的面容,看着那双极熟悉的双手。

不停地找理由反驳自己的理智。

他脸色苍白如薄纸,鹰隼般的眼紧紧盯着夕影,暗红自瞳眸晕散开。

周围下属屏住呼吸。

心想:完了,又要开始了!

他们这个魔主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自三年前从天而降,疯地就像撕开獠牙的恶兽,露出森然的白齿,满身是血地给无数魔域大能开膛破肚,撕咬成渣。

他自己也伤地很重,却不要命似地,拖着浴血身躯,走遍九荒魔域。

走到哪儿,杀到哪儿。

一时间,整个魔域血流漂杵,尸山成海。

魔域的人自不是什么善茬,什么血腥场面没见过?

但回想起那一日,还是忍不住双腿打颤,牙根发酸。

像极了畏惧棍棒的狼犬。

面色沉凝,狡黠阴狠的魔头从天而降,在九荒魔域走了整整七日。

遇魔杀魔。

初来时,苍舒镜还穿着那一身仙门道袍,雪白的衣裳只有胸口染满血。

那是他匍匐在极刑台前,抱着融进霜雪的尸屑留下的。

再后来,他杀红了眼,白袍彻底染成血红,血红又凝成暗檀色,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七日过去,他走到九荒尽头。

魔域分盘割据的大能都被他毁的差不多了,杀的杀,伤的伤,再无能反抗。

那些维系着微妙的平衡,苟全在荒寂魔域里,争天抗俗,相持不下的零碎势力终于领悟。

这小子他妈的是冲着魔主位置去的啊!

这是在杀人示威!

然而,他们又想错了。

第七日的夜,苍舒镜只静静站在九荒尽头,那座被命名为“黄泉”的川流边。

他没再继续杀人了。

只是颤着布满伤痕的手,活生生戮进自己胸腔,从心口灵脉中掏出一抹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破碎魂魄。

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

夕影被判处极刑,碎魂万刃落下的那一刻,身躯碾碎成肉泥,魂魄碎成齑粉,大多都化成烟,融成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