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沈悬衣眉头一皱,夕影抖地更厉害了。
沈悬衣掌心凝出一枚水镜,对自己的脸一照,那是一张陌生俊朗的脸,眉头皱起时却诡异地阴鸷起来,瞳孔泛着暗暗的幽紫色。
夕影潜意识地往后退,沈悬衣连忙抹去这张脸,换回自己的。
“夕影。”
熟悉的声一唤他,便像一条圈住他的绳索,将夕影从冰冷水溺中拉拽出来。
夕影大口呼吸着,再一抬眼,望进师兄温柔担忧的眼眸中,他才从短暂的梦魇中清醒过来。
“刚才……我怎么了?”
沈悬衣道:“没什么。”
他笑了一下,牵起夕影的手,揉捏着掌心安抚道:“好啦,不是要看花灯吗?走吧。”
人间好平凡,红尘好热闹。
夕影喜欢这凡尘俗世,喜欢琳琅满目的花灯,喜欢沸反盈天的摊贩叫卖,喜欢跑来跑去的小孩举着糖葫芦笑容满面,喜欢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他提着师兄给他买的兔子灯走进茶肆酒楼,听着说书人娓娓道着红尘故事。
或凄或美,或喜或伤,嘻笑嗔骂皆随意,一出折子戏落,故事又从头再来。
每一天,都是一场轮回,都是戏中人的重生。
入夜时死去,日落时重生。
他听着说书先生道这人世间,不解地问沈悬衣:“我记得年号明明是翩鸿,如今怎么改成神降了?”
夕影从九天落凡尘的那日,以精魄化天虞仙山,镇压殊命峰,他一剑寒霜雪,斩下的鸿沟如天堑一般,将几乎肆虐人间的异兽困于囹圄,还人间大好山河。
曾见到这场神迹的人说:“神自九天降,翩若惊鸿,一剑寒霜,风骨凛然。”
而后,便划下新的纪元。
翩鸿。
沈悬衣没有半分诧异的模样,他轻抿了口茶,不徐不疾道:“神降也很好,一个意思。”
“好吧。”
那说书先生讲完一段,呷了口茶,醒木一声响,合扇说从头。
“往来红尘客,请听我娓娓道来:话说太平了数千年的人间,自三年前祟气卷土重来时,便被诸仙门合力抓住罪魁,以万刃碎魂之刑绞杀于极刑台。原以为人间至此恢复安宁,却不料荒芜了数千年的魔域新迎来了一个魔头……”
“夕影,吃饱了吗?没吃饱师兄再带你去醉望楼尝点新鲜的。”沈悬衣忽然说道。
夕影翻了个白眼:“师兄,我不是饭桶,我吃不下了。”
“好。”沈悬衣语气忽然有些迫切:“那再去河边放花灯好不好?”
夕影:“师兄,这个时间还早呢。”
“宜早不宜迟,早点过去占个位置。”
夕影眯了眯眼:“师兄,你不对劲。”
沈悬衣继续:“夕影,我想去,你陪我去好不好?”
夕影以一个“真拿你没办法”的眼神,嗔他一眼,还是顺了沈悬衣。
只是在出茶肆时,夕影下意识地伫足回头。
他感觉有人看着他。
以免此处有修仙之人,怕被发现自己身份而破坏这人间热闹,他并未探出神识去搜寻。
转头牵起师兄的手:“走吧。”
说书先生还在那讲一段讽刺故事。
“这荒芜数千年的魔域被魔头占据后,自封魔主,仙门严阵以待,生怕这狡黠阴狠的魔头从天而降,露出森冷獠牙,将这海晏河清的大好山河开膛破肚。仙门侠士连横合纵就要讨伐这魔主,只等魔主动作,便可布下天罗地网,将其拿下。岂料……”
“岂料什么呀?”
座下有人不满先生卖关子,站起急道。
“岂料这魔主是个疯子,无心攻伐仙门,也未对人间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一个劲地在红尘中搜寻一人残魂,那人便是极刑台被处死的邪佞。”
“上过极刑台还能留魂魄呢?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