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要成为白影公子的徒弟,命得硬。

对待徒弟如此,更别谈情爱了,喜欢他或许是一件无比艰辛的事。

刚到慕少艾年纪的少年,初次动心,便无疾而终。

他望着披月色的背影,渐渐离去,才发觉,那个方向是苍舒镜去的冰河。

赫连允愣了下,困惑自言:“不是说……不管吗?”

对啊,不是说不管他吗?

为什么要来看?

苍舒镜转身,瞧见他。

一个站在岸上,披着皎洁月光,一个衣不蔽体,浑身伤痕,狼狈地站在寒水中。

苍舒镜愣了瞬,忙不迭低首检查自己的伤口,没见到血污后,才松了口气。

双唇翕动了几下,不知该说什么。

最终才小心翼翼道:“我洗干净了,不脏了。”

……你别再说我脏,求你了。

他的双眼里写了这句话。

没道出,但夕影看得明白。

那个字,对苍舒镜而言,是致命的诅咒。

苍舒镜也确实应咒了,他重生后,便成了一个被乞丐抛来丢去,养在破败庙宇的小乞丐,脏兮兮的,就连与夕影的重逢都一点也不美好,他那时是个鬓别稻草,衣衫褴褛的奴隶,还被卖进妓馆那种地方,穿过小倌的衣裳,摆在花台上,被无数双狎昵的目光踅摸,还被丢在嫖客的床上……

桩桩件件,都脏地要死。

他浸在寒水中,拼了命地洗刷着身体,伤口流干了血,泛出惨白,皮肤上也到处都是搓红的痕迹。

幸好,夕影什么也没说。

他觑了眼地上破烂的衣裳,揪下一片草叶,指尖灵流缓动,草叶转瞬便成了一套墨绿的衣衫。

“衣不蔽体,成何体统?”

苍舒镜愕然地睁大眼,抱着衣裳,搞不清现在是不是应该喜悦。

那语气,与凡尘中的师长对待徒弟别无二致。

莫不是,夕影喜欢这样?

他们谁都无法面对过去的关系,找不到可以重新相处的身份。

苍舒镜即兴给了一个,夕影便默许了。

“你当玉挽的徒弟时,为他做了多少事,是不是也能为我做?”

苍舒镜心跳一窒,惶然地看着夕影。

“没想到你还是个尊师重道的人呐,喜欢给别人当徒弟?那给我当徒弟,也能像对玉挽那么衷心吗?”夕影带着点嘲讽,哂笑着说道。

“不是的!”

苍舒镜急着说:“我没有衷心于他,我只对你衷心,是我蠢笨,我当时以为他是你,才那样……”

“哦。”夕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过去认错了玉挽,如今会不会又认错我呢?”

“再也不会了!”

苍舒镜裹着衣裳,太着急,没穿戴好就踏上岸,衣衫凌乱地站在夕影面前,握着他的手,摁在自己胸口。

温热的掌心,贴着他冰凉的皮肤,皮肉下还有心跳怦然。

嗓音磁缓,他低沉道:“这里都是你,再也不会认错了。”

夕影:“……”

刚从寒水中走出,苍舒镜头发还湿着,水珠滴滴答答,落在睫上,又顺着脸颊滑落下颌,滴垂于夕影手指上,像哭过一场。

明明只是寒凉的水珠,夕影却像是被烫了一下。

他暗自咬牙,没收手,怕挪开就显得自己怯场。

苍舒镜:“我的魂魄在你心里住过,你的碎魂也在我心脏灵脉里逗留过。我不会骗你了,再也不会,我说的都是真的。”

夕影:“……”

苍舒镜:“你看看我的眼,好不好?”

夕影看着,对方浓深的黑眸如镜般透亮,倒映着他的脸,他不想看,但怕回避会显露自己的怯,可看着又不得不浸入心中。

他是没说谎。

这双眼中,是摘不掉的情爱,藏不住的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