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光风霁月的仙门公子,曾经权势滔天的魔域之主,如今却成了一个卑微的奴隶,谁都可以欺负, 可以踩踏, 可以踹一脚,骂出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
夕影隐身跟了一路, 除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他还是没能想透, 那形容狼狈的少年就是苍舒镜?
后院的门敞开一道缝隙,那买下奴隶的男人粗暴地一推,少年就踉跄着摔进去。
门“啪”地一声阖上。
夕影站在沾满油腻污渍的院门外, 盯着爬满青苔的陈旧院墙出神。
他认识这里。
被春楼嬷娘送进小倌馆时, 他就是从这里被塞进去的。
他很清楚,进了这道院门后会发生什么, 会经历什么。
若是刚重回神躯,他站在这里估计会腿软发颤, 但如今只余记忆, 恐惧都随着时间更迭而散去。
时间总能冲淡很多东西。
夕影如今无需沈悬衣安抚他魂灵, 他自己就能在深吸几息后,冷静下来。
过去的都过去了。
以前, 沈悬衣总这么对他说, 希望他放下。
可他放不下。
如今, 他自己也对自己这么说。
他不是放下了, 而是都解决了, 永无后患, 即便再痛恨再难过,也找不到可以为之承受的对象。
都死了,他还能找谁报复呢?
夕影穿墙而过,没有任何人能发现他的影踪。
他站在院内一株巨大的榕树上,俯瞰这个承载着罪孽的小小院落。
院子不大,原本是作为伙房或是浆洗衣衫所用。
高高撑起的竹竿挂着一排排艳色的衣衫,从薄透的纱绡,到贴身亵衣,挂地到处都是,甚至还有一些本不该属于男子的……绣彩肚兜。
院落团筛上还铺陈着难以言说的助兴器具,都是用过之后洗刷好,搁在这里晾干,下次再用的。
都是用来满足一些恩客的特殊需求。
夕影望着那些东西,就欲作呕。
偏偏院落就那么点大,他避都避不开。
小时候,他没少见过这些东西,但他太小了,还不懂,后来他被春楼嬷娘卖进这间小倌馆,他想逃,偏偏误入前院,被一个纨绔看上,差点就……
嬷娘为了让他卖个好价钱,才阻止了那纨绔,说是过两日就挂牌了,不急于一时,让那客人择日再来竞拍。
夕影被那油腻肮脏的眼神看地发怵。
从小在只有女妓的春楼长大的他,终于明白,原来男子也会被卖,原来也有人会想嫖男子。
他惊恐不已。
他想起自己常年在幽暗的柜子里,听着发腻的声,听着痛苦的喊叫。
他想起阿娘是怎么死的。
他想起那下半身腐烂的惨状。
他……
他想逃。
可院墙太高了,他逃不掉。
他被追着,跑来后院,他拍不开门,他只能仰头望着那株高耸的榕树,他爬不上去。
明知没人救他,他还带着希望喃喃着:“要是这世上真的有神就好了,救救我吧。”
“求求了……救救我吧……”
凡尘中人,许愿求神,神听见了会来拯救他们。
而一个落魄的神,落难了,根本没人救他。
彼时,他根本不知道。
他仰头望着那株榕树时,榕树上隐身的苍舒镜也在俯瞰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苍舒镜自他八岁那年失了阿娘后,就一直陪着他。
但这种陪伴,无疑是冰冷的,无情的。
他只想要他的灵脉,只需要他活着,受了什么委屈什么苦,管他什么事?
苍舒镜抱着双臂,站在榕树上冷冷地看着夕影,看着他绝望地被人拽回去,关进暗房,等着挂牌出卖身体的那一天。
后来……
苍舒家的马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