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魔主?是那个话本里的?”

“哎呀,真是他呀?那……那其实也挺好的,他苦苦寻觅的爱人永远回不来了,他好歹还能死在爱人曾死过的地方,死后血肉还能纠缠在一起,来生再见。”

没有来生……

夕影听着,忽然喃喃道:“没有来生的。”

那几人困惑抬眸。

见夕影说:“没有来生了。”

他是神祇,意外沉睡走了一遭凡尘,他不入轮回,不会有来生,苍舒镜也不会有来生的,他魂魄都撕了一半给夕影修补灵核,不完整的魂魄怎么投胎轮回?

他们谁都没有来生了。

更没有葬在一起。

没什么人理他。

他们继续编撰着深情魔主的故事。

世人都爱深情虐恋,越是戏剧越是惹眼,他们也没问故事中那两个主角的意见,一厢情愿地塑造了一个深情的魔主,又接受不了生离死别的终场,强行给不可能圆满的故事编撰了一个长厢厮守的结局。

夕影听着,不知是该笑他们,还是笑自己。

但说到底,他们只当传说讲讲,当笑话听听罢了,这段讽刺故事落幕后,衣衫揩几滴泪,又几声唏嘘长叹,至多如此了。

而后,又有新的传说故事,充盈那茶余饭后的消闲时间。

夕影离了河岸长桥,浑浑噩噩走在热闹红尘中。

身处热闹,可他好孤独。

以前也这样,以前怎么就不觉得孤独呢?

孤独这种情绪是神该有的吗?

想不通的事似乎越来越多了。

他在这热闹的永宁城待不下去了,他要离开,他要逃走,他只能逃,必须逃!

疾步行过灿若白昼的灯街,他被拦住。

正在挂灯的小贩收了梯子,一瞧见夕影,便眼眸一亮,倒不是他记性有多好,而是夕影太漂亮惹眼了,见之难忘。

“是您啊,那些花灯您可喜欢?”

几年前,他送了一堆花灯给夕影,塞了满怀,夕影拿不下了,是身边的苍舒镜帮他提着,带回竹涧小筑,挂在那株粗壮的槐花树上,夜夜流光。

夕影当时只因一个陌生人的善意和夸赞,便感动地红了眼眶。

他记得自己想过,若是有一日自己有能力,会报答这份善意。

他现在有能力了,却只想逃。

“你…认错了。”

他转头就想逃,却又被塞了一盏兔子灯搁手里。

绯红的灯笼纸,被里头的暖光熏地格外明亮,将他满脸的失魂狼狈照得那么明显。

“不管有没有认错,这个送你吧。”那小贩还和当年一样。

一滴滴水珠落在绯红灯纸上,洇出斑驳的深痕。

小贩愣了下,刚想说:“你怎么哭了?”

便乍然听见纷沓脚步。

长街上的人群疾步奔跑。

雨打浮沉,将那一盏盏明灯浇熄,长街上的人笑着惊呼而散,才过冬月,这个季节下雨非常罕见,小摊小贩们争相收了摊,哗啦啦地泼开油布挡雨,那些来不及收的灯只能被打湿揉皱。

布灯的小贩皱了皱眉,“哎呀”一声,拽着木讷杵于原地的夕影到屋檐下躲雨。

原来不是泪,是下雨了啊。

小贩想着也是,快过年了,仙门又诛杀了邪魔,往后的太平日子好着咧!

这大喜庆的日子,好端端的怎会有人落泪呢?

雨水只沾湿了夕影一点点衣角。

这场雨不疾,却绵绵密密地下个不停。

天地间都是雾蒙蒙的一片,华灯浇熄,长街散了热闹,变得空旷又寂冷。

小贩说:“今个儿生意是没法儿做了,回家吧唉。”

“对不起。”夕影双唇动了动。

声音太小,那小贩没听见,又问了一遍,夕影却不说话了。

小贩收拾完,正要回家,见夕影还在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