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我。”他又说。

夕影只是笑了下,轻哼一声,漫不经心道:“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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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前,天虞牢狱中。

苍舒镜束手就擒,没有任何反抗。

原本那些天虞弟子还担忧,苍舒镜从前是仙门首席,后来又成了魔主,就算伤重至此,就算在神尊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可现在神尊离开了,他们这些修为不济的弟子,哪怕是天虞长老都看不住这个人。

他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苍舒镜,生怕这只困兽最后挣扎,拉他们陪葬。

毕竟,刚刚苍舒镜还杀了人。

就在牢狱门前,天虞的执刑长老接下这个烫手山芋,不得不亲自盯着。

苍舒镜万念俱灰般的眸,在瞧清楚执刑长老时,眸光闪过一道血红。

那张毫无血色的薄唇微微开启,露出森然的白牙。

“你躲哪儿去了?怎么把你给忘了呢?”

紧接着,苍舒镜挣脱那两个押解他的弟子,手指如钢石铸就的铁钩利爪般,扼住执刑长老的脖颈。

那些弟子来不及惊呼,更来不及救援。

就见狰狞的手指插`进脖颈,直接捏断颈骨,薄薄的皮肉还连着,执刑长老的整个脑袋却如卸了货的米袋,一头重重耷拉在肩上,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吼出。

苍舒镜静默地站在原地,瞧着指尖血,眉头紧拧。

“好脏啊……”

“小影不喜欢这么脏的,我要擦干净。”

“擦干净就好了……”

他蹲在执刑长老尸体前,仔仔细细地,将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

薄唇微微动着。

在寂静的牢狱中,声音很轻。

像鬼魅在低低吟唱,但那些屏住呼吸的弟子都听见了他在说什么。

“小影没认罪,是你为了交差,逼着他画押,小影没那些罪,是你编造出来的……”

“你运气真差,居然被小影忘了。”

“不过没关系,我替他送你一程,唉……怪我,还是让你走得太轻松了。”

青年如恶鬼现人间,明明气息不稳,喉咙喑哑,却嗓音阴鸷,令人惶惧。

“你别走太远,等等我,账还没算完呢。”

那些弟子蓦然明白过来。

当年凡人夕影就是被这位执刑长老逼着认罪的,夕影甚至没来得及看清认罪书上究竟罗列了几条罪名,是什么罪名。

洋洋洒洒数千字,可谓罄竹难书。

但夕影自己都不清楚具体内容。

有些事是真的,他承认。

有些事他自己都莫名其妙,他被迫认下。

苍舒镜杀完人,连眼神都没给那些押解他的弟子,他们的如临大敌,恐惧害怕,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安安静静地往前走,眼前那探入黑渊的路,就像无数个梦魇中一模一样。

在那间墙面上布满抓痕的牢笼前,他顿下脚步。

盯着干涸成深褐色的血痕看了好久。

抬步迈进去。

他抚着布满抓痕的墙面,一寸寸摸过夕影曾因痛苦难忍而留下的痕迹,墙根甚至还有刮落的指甲片,当时……应该很疼吧?

他静静地盘膝靠墙而坐。

那些弟子屏息等了许久,不见他发疯,才战战兢兢地带着玄铁锁链徘徊囹圄前,直到苍舒镜主动展开双臂,他们微愕片刻,才敢真的将那锁链扎进他肩骨,牢牢锁在墙面上。

苍舒镜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堪称和颜悦色地轻声问道:“他当初……也被这样锁过吗?”

弟子一愣,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他……他的修为还不足以被玄铁锁。”

苍舒镜是魔主,是曾经屠戮整个九荒的人,他们不得不遵令将他锁起来。

天虞牢笼是神建立的,如此牢固,不可击溃,一般人根本用不上锁链,也无处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