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当他没赶他走,还是没罚他?
夕影不喜欢惩罚他,只要夕影冒出这种琢磨着如何惩罚苍舒镜的念头,对方的眼眸转瞬亮起,死灰复燃般,似乎极期待夕影在他身上产生些什么情绪。
无视他,忽略他,让他只能看着却不能说,不能做,才是折磨人心。
最重要的是,夕影这种状态让自己看起来处事恬淡,就像什么都没记起来,什么都不在意。
于苍舒镜而言:
可以被摧毁,被伤害,被折磨,被斩断。
他都甘之如饴。
唯独……被忽略,被遗忘,才是最让他痛苦的。
不得不说,曾经相处那么多年,床笫之畔,枕席之侧,夕影从未看透他。
如今,夕影还真是头一次懂了点苍舒镜。
却是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关系,这样的境地。
……
苍舒镜发疯毁了偏舍,毁了个彻底,成了废墟。
却又像被拴着铁链的犬,再疯也要注意分寸,他不是追不上那只小兔子,却不敢伤他。
因为,那是夕影在意的小玩意儿。
他再嫉妒,再恼怒,也只能忍着。
偏舍连着神殿,他就连发疯都要收敛着,没敢毁神殿的一砖一瓦,因为那是夕影的神殿,他不能伤害夕影的一切。
他没地方住了,连个小窝都被自己发疯撕坏。
他无家可归。
深夜的极仙崖空空荡荡,寂寥孤静,神殿周围太冷了,他想找点暖。
他像个无处可归的孤魂,飘飘荡荡地游来后殿。
同前殿不同,这里四季如春,落英纷飞,他却暖不起来。
他看着小兔妖推开夕影的殿门,被夕影喊进去,又被夕影揉毛发,还抱在怀里睡觉……
苍舒镜只恨自己没有这样带皮毛的原形。
一只一无是处的小妖精都能有这待遇,唯独苍舒镜狼狈地像只弃犬,只能在暗处发疯发癫,还不能乱咬东西,只能将手臂塞进齿间,咬地鲜血淋漓,咬地没一块好肉,幽紫的瞳急地发红,也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
最多……
最多只能做到偷偷看几眼。
看着那截雪白的手臂伸出锦被,反手落下床幔,遮去全部视线。
苍舒镜什么也看不见了。
搭在窗棱边的带血手指缓缓落下去。
他不能打扰他,不能招惹厌恶。
锦帐内,夕影搂着小兔妖睡得香甜温暖。
殿门外,苍舒镜屈膝蹲在窗棂下,揪着揉乱地不成样子的发,疯子一般。
一夜都在与发癫的本能作斗争。
天光乍亮时,小兔妖掀开锦被,乖乖巧巧地端着热水进殿,才发现墙根下不起眼角落里,那个内耗了一夜的男人。
小兔妖吓了一跳,本能发抖,端着的水盆跌落,眼看就要发出声响吵醒夕影,却被一只手稳稳托住。
“拿稳了,别吵到他。”
青年嗓音哑地不成样子,鼻音浓重。
偏偏半分狠戾也无,与昨晚那发癫的样子判若两人。
小兔妖咽了咽喉咙,接好水盆,下意识后退两步,才抬眼打量苍舒镜。
他浑身狼狈,伤口又渗血了,发髻散乱,一双幽紫瞳眸蒙了一层灰雾,疲惫不堪,眼睑下还缀着乌青,像是一夜未眠。
像个被驯服,再也凶狠不起来的大型犬。
小兔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天呐,魔主唉!
非要来这里受气做什么呢?
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何必呢?
苍舒镜现在的模样,比在九荒魔域时更古怪,那时候他好歹还能自欺欺人,还能抱着一具被他拼拼凑凑勉强成形的尸体自我慰藉。
现在,他却连多看一眼夕影都没资格。
他嗓声低浑喑哑,半点凶悍气势也无,只垂着脑袋要死不活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