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瓣片片飘落在他鬓发边,少年面容白净通透,如不掺一丝杂质的玉,被光衬地有些透明。
他亲手给沈悬衣斟杯茶。
轻声说:“师兄陪不了我,我这场劫,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师兄还要留在这里守着我的神躯呢。”
沈悬衣面色陡变,不详预感揉皱眉眼。
夕影说:“师兄要好好守住我呀,等我回来。”
他静坐在海棠花树下浅笑,身体愈发透明,轮廓溢散的光根本不是阳光,是夕影的身体产生了某种变化。
他的魂魄一点点从神躯抽离!
黑白玉子叮铃哐啷,散落一地,棋盘掀翻,茶水杯盏泼干,一地狼藉。
沈悬衣从未这么急躁恐惧过。
他越过石桌,忙不迭揽抱着夕影,不知所措,不知说什么。
夕影从来都有自己的安排,从来不被任何人困囿,他的每一步决定都无人可置喙。
沈悬衣觉得很无力。
夕影喊他一声师兄,可他从未走进夕影的心中,夕影的决定何曾与他商量过?
神倾听信徒心声,却从不与信徒沟通。
夕影的魂魄还在溢散,抓不住的,融进浩渺云烟。
魂魄离开身体很难受,可夕影还笑着安慰他,玉荑般的指轻轻划过沈悬衣眼尾。
“师兄,别哭啊,我又不是要死,我只是走一遭红尘,你等我回来。”
夕影不让他插手轮回。
沈悬衣也不能去管。
神的劫与人不同,若沈悬衣插手他的因果,不但会让夕影历劫失败,魂魄碎散,他自己也会不得好死,夕影怕他出事,离开前再三叮嘱,直到沈悬衣点头保证绝不乱来,夕影才笑着散了最后一缕魂魄。
天晓得那一千年有多难熬。
沈悬衣再也无心管理仙门,他在打理好一切,选定继位人后,便闭关于极仙崖,不问世事。
那一千年,于凡尘是一千个四季轮转,几十万个日夜更迭。
在四季如春的极仙崖上,恍若转瞬。
沈悬衣等啊等,等啊等……
终于等回了夕影,等回了他的神明。
可夕影,再也不像从前那般洒脱,他被梦魇扼住喉咙,几乎疯癫。
沈悬衣喉咙发哽,他只能短暂压制夕影的记忆。
可他只是一个修为极高,几近飞升的凡人,到底不是真正的神,他没办法长久地将夕影保护在温室中。
夕影终究会记起来。
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切来得这样快。
夕影说:“师兄是最懂我的人。”
对!
他是懂他!
只要夕影一个眼神,他便明白夕影想要做什么。
举手投足间,他的目光从未从夕影身上离开过。
他是他永远的,最虔诚的信徒。
也不该隐瞒,不该说谎。
可是,那些血淋淋的真相,那些泼洒污渍的名声,那场痛不欲生的过往,记起来真是对夕影好吗?
被自己守护的苍生谩骂,被自己提携过的仙门送上极刑台,被自己亲自建造的囹圄关押,被自己亲手创造的九天霜刃戮命。
这让他怎么说?
这让他如何开口?!
一贯内敛,从无情绪波涌的天虞师祖此刻浑身都在颤抖,他紧紧握着夕影的肩。
瞳眸泛水光,声哽道:“一定要知道吗?就不能……不记起来吗?”
他还在挣扎,呼吸急促。
就像脱水而濒死的鱼,一双眼紧紧凝视夕影。
什么也不怕,活了数千年,唯一怕的事都和夕影有关。
“一定要知道吗?”
“一定。”夕影笃定点头。
哪怕前尘再伤,哪怕过往再痛,他从不逃避,他是祂,祂是神,若连他都拿那红尘悲痛当一回事,若连他都承受不住,他护着的这个连众神都斩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