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只希望沈悬衣早些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赶紧离开此处,回他的极仙崖。

最终,他还是翻到了最后一册。

那份……夕影的认罪书。

洋洋洒洒数千字,可谓罄竹难书之罪。

落款时那暗红的手印下,明晃晃地印着一个极熟悉的名字。

罪人夕影。

罪人?

沈悬衣手指蓦地收紧,揉皱纸面,骨节泛出苍冷玉色。

那张始终难言悲喜,温润如玉的面庞变得晦涩浓沉。

“罪人?”他深吸一口,冷沉道。

这个定义,落在那样神圣的名字上,看起来极讽刺,极荒谬。

岁月沉淀下变得暗红的血手印更是刺目猩红。

像一团污渍,泼在这个名字上。

红尘中人从不知极仙崖上那位神祇的名姓,更是千年无人见过夕影。

他们不知夕影的样貌,更不晓得他的名字。

他们尊他敬他,焚香虔诚,祷告无歇。

甚至这座大殿中还有那位神祇的画像,半张脸覆着飞羽面具,站在海棠花树前。

炉前日日三柱清香,从未断过。

掌门就是坐在这幅神像下,提起朱笔,划去了夕影的名字,亲自定了他的死罪。

红尘不过一场劫,是夕影的劫,是他修复魂魄必经的劫难,必要付出的代价。

沈悬衣插不了手,不能插手。

若坏了因果,夕影才是真正的回不来了。

可即便如此,他一字一句读过那些罪状,还是不由喉咙发紧,心脏揪疼。

他是他的师兄,他的拥趸者。

也是他最忠诚的信徒。

可他明知他的神明受苦,却不能保护相救,只能日复一日留在极仙崖,守着他的神躯。

守了千年。

掌门冷汗涔涔,只看得出沈悬衣面色大变,那纸罪状都快捏碎了。

是觉得他那件事没处理好?

料想,邪祟之事早已尘埃落定,过去三年了,不算久,却足以让人懒于问津。

掌门自以为处理地很好,却是……似乎判错了人。

个中细节,他也是后知后觉。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为稳固人心,为堵住悠悠众口,仙门,天虞,都需要一个牺牲品,左右夕影来历不明,身份卑贱,品性恶劣是事实,又沾了祟气,还有留影珠存了罪状。

所有人都说他是邪祟。

唉!

那便是吧!

他鼓起勇气,刚想解释些什么,来缓和下气氛。

便听沈悬衣抬眸扫向清心殿正中挂着的神明画像。

烈火焚起,神像顿时烧成齑粉,抖落簌簌余烬。

“你们不配祭拜他。”

沈悬衣将那纸罪状揣进袖中,刚要离开,腰间缀的玉珠骤然光芒炽盛。

还不及反应,殿外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忽降惊雷,天地变色,似一场红尘浩劫一般。

霜雪忽涌,吹得乱舞。

人间正值中秋炎夏,天虞再高再冷,也不会降这么大的雪。

除非……

掌门惊道:“是从霜华峰吹来的!”

再一回头,眉头紧蹙的师祖再度消失原地。

霜华峰,霜殿前。

小兔妖吓得抖出原形,躲在一株雪松下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