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得了别人,骗得了己吗?
仇薄灯把太一剑朝桌上一丢,往椅背上一靠,脸庞半明半暗,沉阴影。他的声音静如深湖,隔着层冷冷的冰,喜怒都没办法分清。
“你的南疆去,少碍眼。”
……………………
南疆多山,多恶木。
林密不见天日,荫浓而冷,古褐的树干板根如剑如墙,纯黑的玄武岩祭坛就隐没在一圈高木的包围之中。盘绕在树上的藤开暗铜『色』的铃铛花,风一吹就一片一片,叮叮当当渺渺茫茫地响起。
师巫洛在铜铃声中醒。
他睁开眼,瞳孔印交错纵横的树干,印浓得近乎墨『色』的阔叶。
“怎么提前醒了?”
旁边有的人把烟斗敲在石棺上,磕些没烧尽的灰。
不论中土和其余诸洲对南疆有多忌惮反感,觉得有多蛮荒,南疆的一样东西他们怎么也离不开,就是烟草。烟叶只南疆,是有商人费尽心力地把移种到别的地方去,长的也不是南疆巫烟的味道。
以前有个笑话,百氏族中,常余氏族长曾洋洋洒洒写了数千字,痛斥巫烟为“蛮野之民,巫蛊之术”,称其“流毒万,不可不防”,号召天下人一起戒巫烟,防南蛊。常余氏以文见长,族长更是学富五车,用词恳切,字语激昂,辞烟赋一,空桑三月内明面上乎没再无南烟踪迹。
就有客人去拜见常余氏,称颂此“乃公之大德”。常余氏刚一拱手礼,袖就飘缕烟云。
客奇而笑,问:“公何藏巫烟哉?”
常余答曰:非巫烟也,此乃天外之云。
袖烟一,空桑烟鬼顿时重现街头巷尾,吞云吐雾比以往更盛,不仅如此,还互相夸笑说,我们抽的哪是南疆的烟啊,这是常余族长袖的天外之云。
师巫洛从棺中坐起,没答。
守在石棺边辅助他施行秘法的是位枯瘦的人,干巴巴只剩一把骨头,穿件蜡染的宽袖短衣,腰间挂着一串雪银打的蝙蝠。见师巫洛不答,就啪嗒啪嗒地继续抽己的烟。师巫洛走棺材,经过祭坛正中的飞鸟骨架时,把一张面具摘下,挂了上去。
与枎城祝女刻的些面具不同。
师巫洛的这张面具以黑木刻,以金粉描线,眼部深而长,挂到飞鸟骨架上时,仿佛是一张盘旋高天的苍鹰面具。
“被赶了?”
背后的人冷不丁地问。
师巫洛的脚步顿住。
人试探了个准,继续神在在地抽起烟。
“他让我南疆。”
师巫洛提着绯刀,背对他。
人把烟斗磕了磕,掰指算了算,发现这是他们的首巫大人今年第四次和他们说话,真不容易啊……难怪族的群小兔崽,一个比一个怕他。
“就这样?”
人问。
如果只是这样,不至于一醒就直接闷不吭声地又提了刀,准备去穷岭斩蛇屠妖吧……再这么下去,族群小子,以后都没地方磨砺了。
“……”
师巫洛沉默了很久,没答。
祭坛上『插』着火把,火把的光印在石面上,照石头年深日久的纹路。他看着黑石与暗火,想着烛下仇薄灯眼角的命鳞和……最后一点像朱泪也像血,但两个形容,不论是哪个,师巫洛都不喜欢,都不想用。
他只想把一点擦掉。
“哦,”人明白了,“他生气了。”
“嗯。”
也许也不仅仅是生气。
在最后会,仇薄灯就像极其偶然地打开了一扇门,没等他走近,就又冷冷地,带着某种极度尖锐的情绪把门砰地上。
人叹了口气,转过,不意料地看到师巫洛紧紧地握着刀柄,苍白的手背上有血慢慢爬过,渗刀鞘。
他不知道到南疆前,师巫洛和什么人拼杀过。
即使对于巫族,师巫洛也是神秘难懂的存在……这么多年了,巫族的人都习惯了他们的十巫之首总是一声招呼都不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