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打开,裴季泽与裴少旻自里头下来。

经历昨夜,郑远已放下个人成见,忙迎上前去见礼,正要寒暄几句,就听眼前之人开门见山,“此处便是受灾最严重的河堤?”

郑远颔首,”此州虽不大,可受灾最严重,其他几个州相对来说要好些。”

他一面说,一面在舆图上勾画。

末了,他道:“如今城内外涌入大批的流民,每日死于饥饿的不计其数。”

裴季泽沉吟片刻,道:“事情一样一样的做,当务之急是要安置灾民,郑刺史着人搭建粥棚。”顿了顿,又道:“过几日登州刺史会过来督办河道修理一事。郑刺史可在难民里挑选出壮劳力男丁清理河床上的淤泥,一来可解决他们的温和问题,二来,给他们找些事情做,趁机起□□。”

越是倒了这种时候,越是容易起□□。

郑远见他思虑如此周全,忙一一应下,迟疑,“可眼下鄂州城内囤积的粮食原本是要上交的税收,若是动了朝廷怕是要追责。”

他原先也想开仓赈济,只是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刺史,根本就不敢动。

话音刚落,就听面前眉宇凝重的男人缓缓道:“如今本官来接管江南,出了事一力有本官担着,郑刺史只管放手去做。但是有一点,若是有人胆敢行事时中饱私囊,那么本官就第一个拿他开刀!”

有了这句话,郑远彻底放下心来,激动道:“下官愿为御史效犬马之劳!”

“郑刺史这话错了,”裴季泽微眯着眼眸望着浩浩江河,“郑刺史是在为天下百姓孝犬马之劳,将来史书上必有留名。”

郑远愣了一下,哽着嗓子道:“裴御史说得对!”

也许,传闻并不可信。

眼前之人,怎么都不像逐利之徒。

裴季泽在河道待到下午,自河道出来时,官袍衣摆处满是泥泞,皂靴上更是瞧不出原本的颜色。

郑远要留他在府衙用晚饭,瞬间要替他接风洗尘,却被他拒绝。

他道:“待事情解决完再办庆功宴也不迟。”顿了顿,又道:“本官想要借府衙沐浴更衣。”

郑远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听他解释道:“这样回去家里人会担忧。”

一旁的裴少旻也愣住。

家里只有嫂嫂一个,阿兄这个人还真是一贯的报喜不报忧。

*

家里。

天都已经快黑了,裴季泽还未归来。

谢柔嘉正欲叫人去衙门瞧瞧,远远地瞧见一袭玄的美貌郎君朝饭厅走来。

后面跟着裴少旻。

待两人落座,谢柔嘉忍不住问:“去衙门不穿官袍?”

话音刚落,裴少旻觑了一眼自己的兄长,只见他神色淡淡,“需要微服私访,又换了。”

嫂嫂并未起疑心,“用饭吧。”

裴少旻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

*

是夜。

谢柔嘉沐浴回房时,裴季泽正在看书。

原本以为又是治水要略,谁知他见她出来,竟将书塞到枕头下。

谢柔嘉假装没瞧见,待他去沐浴时,悄悄抽出来一看,竟是一本医书,里头乃是关于女子有孕的一些护理。

不止如此,还有一本《金刚经》

她拿着那两本书呆呆坐在那儿,直到一只洁白如玉的大手从她手里抽回手才醒过神来。

轻衣薄衫的男人不动声色地将那两本书搁到一旁去,道:“睡吧。”

谢柔嘉问:“怎瞧上佛经了?”

她记得裴季泽从不信佛。

他道:“只是闲着无事打发时间。”

谢柔嘉心想他每日忙得很,也不知打发什么时间。

她背过身去,阖上眼睛没一会儿,突觉得小腹一阵抽搐,疼痛难忍。

他吓了一跳,忙起身,“可是动了胎气,我去请人来???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