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负责巡视的几队羽林卫交替往复，铁甲颤动的声响沉重森然，银白的圆月映照在他们的深黑的铁甲上，寒光向月，暗铠如银。

殿门内歌舞升平，丝竹鼓乐绕梁不绝，柔软的红毯上，舞女们辗转腾挪留下一个个轻浅的莲印，很快又消失不见。乐师跪坐在廊柱两边的团垫上拨弦吹拉沉浸演奏着，几乎殿内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目标，取悦高台帘幕后的那人。

只有一名舞姬例外，不同于其余舞女娇柔的献媚，只有她在转身换位，目光扫向高台时始终暗藏着一丝隐藏极深的冷冽杀意。

曲乐渐入佳境，如柳扶风的舞姿也多了几分力道。动作愈发激烈紧促，水袖红绫在空中交织起伏，如同一片翻涌的海潮。

曲至终局，金鸣声作，金石相击空气一凛，舞女们最后一掷一收，帘幕后那位手中的琉璃盏刚好落到身边老太监端着的托盘上。

舞台谢幕，余音绕梁未绝，殿内又好似静可闻针。

“来了？”

“回陛下，已经来了。”

台上以真龙作纹明黄为底的长裙的女人唇角轻勾：“带上来吧。”

珍珠描边流苏坠就的面纱轻微作响，比起周围以红纱遮面的舞女，谢幕时居中的位置与特殊的装扮，地位孰尊孰卑一目了然。

“清儿姑娘，陛下有请。”老太监尖锐的声音打破了空气的凝滞。

林清望向前来传旨的公公，因梦境陷入沉睡的自我意识逐渐觉醒。

看来又是一场奇怪的梦境，自从被主人入梦调教以后，各种古怪的角色扮演对她来说已经司空见惯。只不过以往每次的主题都是主人与自己的交合，行刺这种梦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林清想要试着醒转，闭上眼睛用力睁开，眼前依旧是那位面白无须的公公。公公面无表情，身边的舞女们神情艳羡嫉妒，一切未免有些太过真实了。

她收敛了情绪，默默跟了上去。

一步步迈上台阶，她才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穿着。

上半身的衣服与其说是衣襟倒不如说是束胸，红色的绸缎用金丝缀着莲花的纹路，上端不能完全盖住胸部，下方不能遮住小腹。若隐若现的乳沟与光洁白皙的小腹一览无余。双臂只有一段绢布披帛遮掩着，半截玉臂与圆润的香肩展露无遗。

下身姑且还算正常，当然仅仅只是针对于上身来讲。下身是一条同样红色的及地长裙，前摆形似短裙后襟近于长裙的制式完全将她修长的双腿露了出来，一条与衣裙同色的薄丝长袜裹在腿上，长袜上端缀有云朵状的金边勒出了大腿的轻微肉感，底端包裹的双脚套在一双精致的绣鞋里。

皇宫的台阶足够漫长，让林清有足够的时间回忆这个梦境的始末。

梦境里自己的身份是名门正派的掌门师姐，同样是整个宗门多年的不世之才，备受长辈宠爱与同辈爱戴。宗门所有人中，最亲近的一直是自己从小照看的小师妹。

小师妹……提到她，林清的脑海自然浮现了自己妹妹林浅的形象。少女身着古装天真烂漫的笑颜，完全满足了她对于自家小姑娘换装的小癖好。幸福的场景一幕幕闪过，心中积压的无法言说的眷恋得到了满足。

只是梦境如同一本离奇的故事集，下一页的剧情总会让人始料未及。上一幕还在摘花赠予自己的可爱少女，下一秒就浑身是血的倒在了自己怀里。背景是被血色与火光染红的山门，少女胸口渗血的箭羽与脸上挣扎的神色如同一柄利剑刺穿了林清的心脏。

林清的脚步呆立在了台阶上。

她活下来了，师妹却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帝非杀不可。正是她下令杀死了自己的师妹、屠灭了自己的宗门，她们有不共戴天之仇。

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境，这位女皇的举动都触及了林清的逆鳞，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自己的妹妹，也会让她付出代价。

察觉到林清脚步的停顿，带路的公公扭过了身子。

“怎么了？清儿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