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尚且没有立储,赵贵君是什么情况他们也不知道,万一天子真的驾崩,那整个大昭没有天定血脉继承,司空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篡夺皇位?

他自己守在陛下身边,不许别人靠近,要是伪造遗诏什么的是不是也方便许多?

这样一推算,何止姓赵的慌了,其他站在女帝这边的武将们也开始慌了。

他们坐不住了。

在皇帝安危消息还没传出来之前,他们就传令下去,时刻准备调动手中兵马,甚至不顾天色已经不早,连夜来宫门外要求进宫确定陛下安危。

负责看守皇宫出入口的监门卫大将军姚启只忠于陛下,虽然没有无诏放他们进去,却也没有驱离他们,自己也在留心着里头的消息。

这下不止张党和赵家暗中在准备调兵,是所有人都被一起卷进来。

水被彻底搅浑了。

张瑾听到梁毫这么说,微微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道:“告诉他们,陛下已醒,身体无恙,不可再私下妄议。”

“是。”

梁毫一抱拳,转身去办了。

姜青姝中途稍稍醒了几次,又断断续续睡了几天几夜,才彻底清醒过来。

正是深夜。

她意识清明,除了伤口痛,倒是没别的不妥。

她偏了一下头,目光穿过帘帐,看到男人身着官袍的挺拔背影。

张瑾。

这些日子,他陪着她,近乎寸步不离。

月立中天。

宫殿角落的炉子上似乎还温着药,药香扑鼻,门窗紧闭,月光徐徐从窗棂之中透进来,倾洒在冰凉的地砖上,几盏孤灯拿得离她有些远,烛火交映着微寒的月光,分割开男人静坐的背影。

一半寒彻,一半温暖。

他离她坐得这么远,似乎是怕举手投足发出的声响吵醒她,明明面前铺着一些文书案卷,却握着笔发呆成了雕塑,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好像在出神地想什么。

完全不像他。

这几日,张瑾一直守在她身边,也没有心思去处理那些要事,他很少流露内心真实的情绪,也从不会让朝中那些人察觉,唯独这一次,他有些失态了。

临到此时,他也顾不上会不会被那些人看出来,一生理智冷静从不犯错,唯独在她跟前屡屡犯禁。

张瑾一直到确定女帝安然无恙,又处理了一些事,才回府换掉那些带血衣物,周管家帮他收拾,沉默到最后,突然问:“郎主是喜欢皇帝么?”

“不该问的别问。”

“恕奴多言,那皇帝,明明是小郎君的……”

“住口!”

张瑾冷喝,第一次有些薄怒,双眸冰冷。

周管家却毫不避让地看着他,继续说:“从前在郎主心里,小郎君才是唯一的亲人,除此之外所有人皆不足惜,郎主忘了么?便是抛开兄弟亲情不谈,您若只是一时兴起也罢,可如今为了皇帝如此失态,还记得当初爬上这个位置之前说过的话么?您当年所承受的屈辱和折磨都还历历在目!如今……”

张瑾骤然转身打断他,寒声说:“我的事无须你多言,管好你自己的事。”

“可是……”周管家咬牙:“您就不怕会有软肋么?”

“我心里明白。”

张瑾闭了闭眼睛,良久,睁开漆黑的双目,冷淡地瞥向他道:“便是有软肋有何妨。”

他不信鬼神,也从不信命数,当初的确万般忌讳会有软肋,才将那么小的阿奚送走,如今站在这个位置上,就算有了软肋,那又如何?

他树敌众多从无所惧,便是有了软肋,也不信旁人能将他如何。

从前唯恐被她欺骗利用,如今却已确定,在她心里,也是真心喜欢他的。

张瑾这样想着。

便是周管家质问,他也没有太多动摇,只是静静在殿中的角落一边处理公务,一边陪着她。

搁置在空气已久的毛笔有些干了,他